30. 一些嘴臭的人
萧行雁目光“唰”地落在他身上：“你有大窑口？”
叶芜不是做的是成衣生意吗？！
叶芜点点头：“来这儿待了几天发现神都的衣裳与浮梁大为不同，咱们那儿的样式在这儿都兴不起来，便想着找点别的路子，刚好城郊那几个窑口年前被大雪压坏了些，我便趁机盘了下来。”
萧行雁不由得叹道：“这也太巧了！”
确实是太巧了。
叶芜都没想到。
他挠挠头：“你若是要用，我便先借你用。”
萧行雁拍拍叶芜的肩膀：“你放心，肯定不会白用的！”
毕竟这样的情况，官府一般也会给出点补偿，甚至若是这次能成的话，说不定叶芜就要搭上官府，届时还愁生意不好做吗？
叶芜暗叹了口气。
他倒是想让萧行雁白用一下，而非像现在这样分得这么清楚。
他面上还是笑盈盈的样子：“说来，你要烧什么东西？”
萧行雁双眼一弯，嘴角也抿出笑意来：“当然是好东西了！多的我暂且不能说，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圣人的寿礼自然是不能率先透露出去的，但到时候她要拿着东西去叶芜盘下的窑口里烧，很难不让人看到，那边不算她主动透露了。
但可绝对不能是她主动说出来，还是在这么一个人员混杂的地方。
叶芜不清楚萧行雁所想，不免有些黯然神伤。
他们二人终归还是要归于陌路吗？
他暗自神伤了一会儿，便又自己调节过来，开始和萧行雁一同在胡肆里逛了起来。
未来如何他无法控制，那便先不去想未来了……
至少两个人现在都很开心，不是吗？
……
“开窑！”
烟道上的烟气一点点消散。
鲁力举起来手里的棍子，撬开了个小口。
口子一点点开大，热气也一点点散尽。
“撒灰、扯席！”
众人迅速动作。
萧行雁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热浪彻底消弭。
窑塘内的青碧色彻底显露在众人眼中。
沉默。
随即是欢呼声。
这样的大型的陶器失败率是很高的。
在入窑之前，众人都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就连鲁力这个壮汉一时间都没忍住，哭出牛叫来：“成了！”
几个老匠也没忍住，哭起来。
他们甄官署的人不论什么都是最次的，月钱最低，赏赐最少。
可看到这陶俑，他们似乎也能看到未来了。
他们不是只能做明器的！
萧行雁看到成品，心中也是一松，脸上露出笑容来：“成了！”
叶芜站在一边，看着窑中那将近两人高的陶俑，更是震惊。
单是泥坯时还看不出来什么，可一烧出来，那细节、颜色处处都足以震撼人心。
宗右见此，也松了一口气，既如此，那日他烧出来的那尊白瓷观音像便只做个添头就是了。
“不！这不可能！”郑益善有些失声：“这么大的东西怎么可能烧得出来！”
萧行雁回头看去，只见郑益善脸色发青，手还有些抖。
她有些疑惑：“您怎么这副模样？”
这俑烧出来对甄官署每个人都算得上好事，毕甄官署能够走到圣人眼里后面待遇也会提高，怎么看都算不上坏事一件。
郑益善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白：“烧得再漂亮有什么用？说到底还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萧行雁没忍住皱了皱眉。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她微微侧身：“你做了什么？”
郑益善浑身一僵。
“胡说八道！我能做什么？”
萧行雁缓缓走到他身前，又缓缓绕到他身后：“那能做的事可就多了去了……”
“比如，提前在泥坯里做手脚……”
郑益善松了一口气，脸上隐隐有些懊悔。
萧行雁挑了挑眉：“再比如，贿赂一下运东西的人，让他在陶器上磕裂了……”
郑益善神色又松了松。
“再比如……”
“你和你背后的人在圣人面前进献谗言了？”
郑益善身形一僵。
萧行雁了然，她也没戳破。
郑益善不清楚，她这个不正统的古代人可是清楚的，武则天时期的铜簋消息网可是全得很，上至朝堂，下至市井，几乎全是耳目。
她倒不害怕武则天真的信了郑益善和他背后之人的谗言。
她走到郑益善身前，低头笑了两声：“开玩笑的，毕竟我想您应该也不会脑子不清醒到这个地步。”
说罢，她转身回了人群中。
“走了，咱们回去。”
说着，她转头看向身边的叶芜：“运回去的事，也要麻烦你了。”
叶芜回过神来：“好。”
说罢，他朝外喊来车队：“进来，打包啦！”
萧行雁听到熟悉的词汇，没忍住笑了笑。
车队还是她提的建议。
如今的运输大多是商队商帮，再者便是邸店和私驿，但都需要另外再雇佣，价格也十分可观。
要知道甄官署穷得很，除非大家都从牙缝里挤出来些，不然还真用不起邸店和私驿。
但这也说明了另一个问题——如今的平民市场广泛得很。
尤其是在洛阳——就算是洛阳的穷人到别的地方都算得上是殷实的人家。
现代的快递系统和邸店和私驿又有些不同。
邸店大多是商人与之自行谈判，私驿也只负责基础服务，客商也需要自行雇佣车夫或者驭手。
但萧行雁是把未来整体的快递系统让叶芜照搬照抄了一遍。
先不说价格透明，童叟无欺，单是从收寄、分拣、运输到派送的各个环节全都无需单主操心的事儿就领先许多了。
最关键的是，还分了等级。
有专门送到站点的，自然就有送货上门的。
不过是价钱不一样罢了。
卖的就是一个服务。
不过叶芜目前也只开了送货上门的，并且只局限于洛阳，甄官署是首批试用的人。
没别的，一穷，二没名气，别人也不信。
萧行雁看着几个壮汉小心翼翼地给陶俑包上细布，又包上稻草，最后小心翼翼地抬到装满稻草的车上，一时间也有些感慨。
她拍了拍叶芜的肩膀：“你放心，等回头了咱一定把你这生意在圣人面前打个广告。”
叶芜眨眨眼：“广告？”
萧行雁：“额，就是……嗯……”
她说不出来了。
“广而告之？”
萧行雁连忙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但……”也有点差别。
她摆摆手：“总之就是刷刷存在感嘛，如果连圣人都认可的话，那到时候你这生意可就源源不断了。”
叶芜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见萧行雁半天没往别的地方想也只能把话题转移开。
“下月要一起去踏青吗？”
萧行雁沉吟片刻：“到时候看看吧，不知道有没有空。”
尤其是现在，她也不知道到时候是在窑场、署衙还是在什么其他地方。
变数太多了，她也不确定。
叶芜又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那到时再看吧。”
……
钟声清越。
奉礼台上，铜鼎香烟缓缓升起。
宗亲六部依次献礼后，终于到了萧行雁受命做的陶俑。
春官的官员唱念道：“尚方监甄官署奉上千里江山陶俑一座！白瓷观音像一座！”
话音刚出，众人脸色便有些怪异。
“甄官署……晦气不晦气……”
“平日里不是打着哆嗦往后退，怎么在这大喜的日子出来找存在感？”
高台上，武曌缓缓抬起双眸：“呈上来。”
她甫一开口，周围的声音便静下来。
春官小吏奉命将陶俑和瓷像抬了上来。
先呈上来的乃是那座观音像，只见那瓷像通体洁白，端坐在莲台之上，双目半阖，衣袂轻飘，仿若精雕而成的玉像，通体温润。
明明是瓷像，可从那衣角到五官无一不精致，好似马上要活过来，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一般。
武曌轻笑一声：“善！”
随即，那千里江山俑也被抬了上来。
和瓷像的精致不同，这千里江山俑大开大合，连用色都极为大胆，从千里波涛到险峻奇峰，好似将落于纸上的水墨丹青抬出来了一般。
半晌后。
武曌勾起唇角：“赏。”
众人一时便不再敢说什么。
圣人都亲口褒奖了，难不成他们还要开口扫兴不成？
唯有一人，在武曌开口后垂下双眸，不知道暗中计较了些什么。
……
圣人寿辰不止在宫中热闹，今日整个洛阳都热闹非凡。
街上张灯结彩，众人皆是喜气洋洋。
萧行雁坐在摊前，捧着碗饺子吃得开心。
“再来一碗！”
她不过是个从九品的小芝麻官，是没机会到圣人的寿宴上的。
圣人寿辰，署衙也放了假，萧行雁在家待着没什么意思，便约了叶芜出来逛。
叶芜也捧着一碗饺子，有些疑惑：“既要出来，为何不去酒楼胡肆？”
萧行雁呼噜了一口汤：“你懂什么，街边摊的美味才是真美味！”
虽说如今的摊子大多是干苦力的人填饱肚子的东西，可谁不想吃个好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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