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夷走完三千阶时,已经过了中午。圣儒堂今日的第一轮讲经结束,堂主陆-亦乘稍事休息,因今日是圣儒堂难得对外讲经开放,堂前人山人海的,不少听众正交头接耳,谈论心得。
“讲了什么,你记了没有?”
“没啊,第二段我就睡着了。”
“这位道友,你笔记能否借我俩瞧瞧?”
“我也没记多少,后面内容太高深,听完脑子也是一片空白。字是字,句是句,偏偏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李希夷默默听了一会,陆亦乘讲经虽然由浅入深,但是精妙奥义,修为低的人也听不懂,只会昏昏欲睡。但如果听懂了,那就能有所顿悟,当场实现修为境界的跨越。
她找了个无人的蒲团,盘腿坐下来。
无所谓,反正她不是来听书的。
她是伤心过度,来找个地方静心的。
毕竟,她就是这么对池青道提议的。否则,池青道简直是有点病态地把她困在春山别苑内,没有他的允许,她只能足不出户。
李希夷捏着酸痛的小腿,和印灵埋怨。
【明天该和池青道要一个能代步的法宝。】
走上三千阶,可太累了。
“是她吗?”
“应该是,你看,她穿的丧服啊。”
李希夷听得不远处有人议论纷纷,其中一人指过来,指指点点。他们表情各异,有怜悯的,也有幸灾乐祸的,大部分人都是好奇。
“那不成了寡妇了吗?”
“就是啊,成亲没几个月,就把人克死了!”
“可惜了池星野了。”
“灵均仙君晋升化神期,他弟弟要是还活着,也跟着受尊荣。”
“人都牺牲了,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唉,你不知道吧,之前,池星野定亲的,本来是姬瑶……”
种种议论,你传我,我传你,刚开始只是一小撮人讲闲话,到后来听经广场上越来越多的人,都议论起了新上仙山的“寡妇”。
李希夷低下头。
蜷缩,是身体的本能。
她想过出去阻止,可是眼前总会想起那张脸,颌面嵌着兽牙。
穿透了皮肤。
她一遍遍地拔。
可是,拔不出来。
她的眼泪像失禁一样涌出来。
星野啊,如果不是她,或许就这么和姬瑶成婚,到魔渊也有青云剑宗保护,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其实,都怪她,不是么?
还有……再也不会回来的奶奶。
都怪她啊。
不远处,响起男人的声音。
“喂,说别人这么有意思?”身着透明铠甲的金发少年,闯入传言最盛处,一脚踢飞蒲团,“我也听听。”
说得最起劲的几个男修,脸色涨红脖子粗,憋了半天,还是不敢惹怒他,只得灰头灰脑挑了远一点的位置坐。
其他跟着八卦议论的,也都歇了心思,很快注意力转移到吃什么下午听完了玩什么之上。
那仗义执言的少年,向李希夷走去。
他走近了,李希夷才发现,他身上穿的,那不是铠甲。
是他的鳞片,白色的接近透明的,在阳光下会折射出彩虹般的光彩,漂亮而温柔。
他耳上两段伸出的龙角,斜着刺向天空。
“喂,他们说的又不是你。”
李希夷疯狂擦脸,“是我。”
少年朝自己的侍从确认。
侍从汗津津,“是……是吧?”侍从朝着他耳语,“咱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您悠着点,行不行。”
七曜从侍从太瑞身上找出手帕,递到李希夷面前。
“喏,别哭了。”
李希夷接过手帕擦眼泪,眼泪涌得更凶了。
人就是这样,伤心了独自垂泪,还能强迫自己忍住眼泪;这时要是有人安慰,势必委屈加倍,眼泪止都止不住了。
七曜受不了,“怎么越哭越厉害?”
李希夷委屈,“我……我不想哭的……”
“可是眼泪会从鼻子里流……”
“噗嗤。”七曜掌不住笑出声。
被他这么一笑,李希夷也感觉不好意思,兀自忍耐流了会儿眼泪,李希夷才瓮声瓮气说:“谢谢啊。”
七曜口气里都是笑意。
“我叫明七曜,你叫什么?”
“希夷。”丧服少女抬头,眼睛红肿似小兔子,“我叫李希夷。”
看清少女那刻,明七曜心头像被羽毛挠了下。
她穿得很素。
身无饰物。
只有乌发用赤色发带绑着,无名指戴着金色指环。
是黑白色之外。她身上唯二的颜色点缀。
耳垂也白白的,肉乎乎的,他忍不住想捏。收紧了手指。指关节挛缩了几下。
七曜问:“你是哪个宗门的?”
李希夷想了想,指向春山,“我住春山上。”
明七曜“哦”了一声,“我能去看你吗?”
他说完这句,清晰地看见,李希夷头上有撮小呆毛都翘了起来。
侍从太瑞过来把他拉走,嘀嘀咕咕,嘴皮子飞快。态度卑微。
“我的活爹,您不会看上寡妇了吧。我求您了。回去喝几副药调理一下吧。这个……这个龙的这个天性吧,它也不是没救的。”
明七曜:“你骂我好/色?”
“奴才不敢!”太瑞满脸写着“龙宫交给你,那是真完了。”
明七曜推开他的脸,然后大喇喇往李希夷右边的蒲团一坐。他笑看李希夷。
“我坐这没事吧?”
太瑞抢答:“这有人的。”
明七曜给他脑袋摁下去,自己贴近李希夷。
李希夷忍俊不禁。
少女绽开笑颜,枝头春花放,柔和而充满了生命力。
她拽了拽七曜的铠甲边缘。
“走,我们去那边。那里没人坐。”她说的地方,蒲团是空的;像是怕明七曜生气,她走了几步又小声补充,“坐别人位置不太好。”
明七曜:“我坐哪儿都行。”脚步跟着李希夷不停。
他回头,白了眼故意拖着脚步不肯走的太瑞,“听见没?”
“我们。”
她把他归为自己人了。
太瑞扶额。掰手指头算日子。什么时候他能退休,在海里的宅子颐养天年。
李希夷领着明七曜坐下,正好陆亦乘下半场的讲经开始了。
圣儒堂弟子敲钵三声,以示肃静。
陆亦乘坐在案前,声音传遍广场,确保每个人都能听到。李希夷猜是用什么法术扩音了。
起初,李希夷还庆幸,明七曜和太瑞坐她身边,如同哼哈二将,有想靠近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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