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怀容虽对于十年前的那段时期有过了解,但是他终究不知那会儿的秦独,经历了怎么样的痛苦。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浴血扛起北安军的大旗,在风雪狼烟里驰骋厮杀。然后,千里护送父亲的棺椁,在母亲坟前跪拜。
在那之后,无论是波诡云谲的朝堂,还是险恶的沙场,都没人再给秦独庇护。
秦独一定是在无数绝望和无助中厮杀过、挣扎过,才有了现在杀伐果断、张狂孤勇的北安侯。
段怀容偏头望着身边的人,忽然心底和眼眶都酸涩。他最不擅长共情他人,而此刻却为那些日子而动容。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秦独迎着目光偏头,带着笑意的声音低低道:“我比花好看吗?”
他察觉段怀容的目光好似粘在了他身上,非常喜欢这种感觉。
轻佻的言语令段怀容无奈一笑,随机收了目光。忽的,他发觉秦独没再称“本侯。”
在这样人来人往的闹市里,确实该换一个低调些的称呼。
虽然是刻意隐藏身份之举,但段怀容却觉着他们之间有了种别样的亲近。可以随口称你我,不必拘于官职地位。
如同这街上每一个人一样。
“怎么不说话?”秦独鲜有地没被反击,这会儿竟不大适应。
段怀容目视前方,欣赏着琳琅满目的花簇:“人多耳杂,没想好该怎么称呼你。”
秦独怔了怔,过往他出去随侍都会称他“爷”,既不暴露身份又不至于乱了主次。
可他显然不太希望段怀容如此称呼他。
有什么称呼能亲近、却又不过分逾礼,还旁人都少用的呢。
秦独想了会儿,目色里有了灵光:“唤我的字吧。”
男子二十冠礼之后,都会取一表字,以表德行、品质。
只是,秦独二十岁那会儿,已经是人人敬畏的北安侯,即便取了表字也无人敢唤,一直形同虚设。
“叫什么?”段怀容并不拒绝,也十分好奇。
“慎元。”秦独答着,说出了连自己都有些陌生的字。
秦独,秦慎元。
段怀容细细琢磨着这个名字。
君子慎独…乃无人知晓处也要克欲自守,遵行君子之德。
他清楚地记得,秦独曾说过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可这慎元二字,分明是告诫自己君子慎独、不欺暗室。
秦独,他的初心本愿根本就是能做个君子。
单从这名字,段怀容便能读出其中万般无奈与身不由已。旁人口中的骄奢淫逸是身不由己,皇帝眼中的张狂也是身不由己。
或者,那些遍布朝内朝外的传闻,也是身不由己。
段怀容此刻确信,秦独绝不会贪花好色、留情于什么白面郎君。因为他看得出,秦独不是朝三暮四,更移本心之人。
秦独说完自己的字,便目不转睛地盯着身边人,似乎跃跃欲试听上一番。
段怀容望过去,从那目色里读出了期许。以北安侯的身份,一定没多少人叫过“慎元”二字了,就像无人知晓秦独“君子慎独”的本心。
四周花影缭乱,欢笑声远近入耳,连春日的阳光都和煦异常。
两人对视了会儿,段怀容倏地一笑,和缓而认真地开口唤道:“慎元。”
秦独呼吸滞了一下。
这一句,不仅仅是叫了这个名字,更像是宣布看到了他被世人遗忘的内心。
这个名字,似乎找到了归宿,他也是。
有一瞬间,他一直坚硬的外壳似乎软了一块,令鼻头酸酸的。恨不得立刻破开自己的内心,获得段怀容更多的安抚和慰藉。
半晌,他笑了笑:“以后都真么叫我吧,好听。”
段怀容好像看到了秦独眼睛里亮亮的,他呵地一笑:“哪有这么夸自己的名字的。”
“只有你唤才好听。”秦独没什么嬉笑的神色,深邃的眸子里满是笃定的深情。
段怀容心尖一悸,缓缓深吸了一口气。他这才发现,原来秦独认真说情话时,是如此能打动他。
“还有旁人唤过?”他明知不太会有,却还是问着。
没有什么缘由,只是不由自主地在试探两人关系。
秦独神色有些怅然,可言语却是轻快的:“旁人不敢。”
段怀容笑笑,能从那一句不敢中察觉出些酸涩。
秦独的独,最初应当是寓意得天独厚、独占风姿或者独绝出群。但无论是给他取这个名字的人还是他自己,恐怕都不希望其中有孤独。
“好。”段怀容应下,浅眸欣然地看着人,又唤了一声:“慎元。”
轻轻一声,抚平了秦独心底诸多遗憾,令他眉目畅快。
今日街上百姓众多,尤其是花街与高台下,总簇拥着祈福的人。
连南方那黑漆漆的繁虚楼,也在花团的衬托下,少了些骇人的死意。
段怀容也不拘看什么,只是随着那些百姓而动,偶尔驻足观看鬼面巫师起舞,偶尔接住不知从哪里抛来的花枝。
此刻他确实是开心的,因为现在的京城像极了太平盛世的一角,春风可及之处,人人安泰。
鬼面巫师跳着看不懂的舞蹈,而后将盏中兰汤洒下。段怀容微微偏头,水滴落在他身上。
他也希望,这些汤水里真的带着祝福。
段怀容观望身边的所有人,为一张张面容上的笑容而格外欢愉。
又有人立在他身边观望高台,他下意识看了眼,正要让开位置离去,却忽的发觉一些异样。
他滞了一瞬,又将目光投向身边刚来的人。
一位长衣绪胡的壮汉,脸上可见被风沙打磨过的痕迹。
可这样的人左耳耳垂上,竟然有一个耳洞。
段怀容浅色的眸子里闪过刹那的思索,随即故作不经意地绕过着壮汉,观察四周的所有人。
半晌,他的目光落在另一个男人身上,这人身宽体胖、面庞宽厚黢黑。
左耳耳垂上也有耳洞。
大魏可没有男子打耳洞的风俗。
即便某些风月楼里的小倌会戴耳饰,却多面容白净、身如细柳,断不会是这副胡茬满面的样子。
正这时,另一青年男子过来与这两人交谈,像是认识。
这青年男人身形壮硕,眉目间英气。他不仅左耳耳垂上有耳洞,往上的耳骨上还有一处。
至此,段怀容已经大致有了判断。他浅色的眸子淡漠,将那几个交头接耳的人看了眼,而后转身准备离开。
“不看了?”秦独看人神色有变,以为是没了兴致。
段怀容低声道:“回去说。”
方才还欢愉的人,这会儿忽然谨慎。秦独疑惑地又转头看了眼高台下的人群,不知发生了什么。
一路上,即便转过街角,离开了主街的喧闹,段怀容都没开口说什么。
直到回了北安侯府,到了确认万无一失的小书房内,段怀容还命人关了房门。
秦独早已经被那神秘的气氛吊了许久,这会儿即刻追问道:“发生什么了?”
段怀容面色严肃时显得冷漠又不可冒犯,他这会儿轻瞥了目光道:“游族皇室进京城了。”
“什么?”秦独一震,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游族乃大魏西北方一小国之族,十年前游族与大魏交战大败,还送了质子到京城以承诺自此安生。
游族皇室怎么回来京城?
“你怎么知晓的?”秦独迫切地询问。
段怀容答着:“方才见两壮硕大汉左耳耳垂有耳洞,在左耳挂虎牙、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nmxs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