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源头
裴熠踏入主舱时，外头那股混着江风湿气的一丝血腥味瞬时被隔绝开来。
主舱并未点太多灯盏，这里的陈设全然不像是在江上漂泊的船只，倒像是把哪座王府的书房完整地搬了过来，从里到外都透着股暖意。
慕容峥就坐在案后的那张铺着锦缎软垫的太师椅上，手边是一盏冒着热气的青花图案的茶盏。
这里和方才那个尸横遍野的走廊简直是两个世界。
裴熠的目光掠过尹植恭敬端立的身影，落在慕容峥那张挂着得体笑容的脸上。
尹植朝着裴熠拱手道：“裴大人。”
裴熠噙着一抹笑意，拱手道：“参见殿下。”又朝着尹植颔首，“尹大人。”
慕容峥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座椅，道：“尹植，请裴大人落坐。”
“谢殿下。”
“裴大人，方才殿下还念叨着您的安危呢。”尹植为裴熠倒着茶，“今晚多亏了大人，否则苏公子要是有什么闪失，那罪过才是大了。”
“是啊，”慕容峥接话，“今晚，裴大人着实辛劳。”
“殿下过誉了。”
裴熠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抬眼却闪过凌厉的光，开口道：“只是今夜实在凶险，若是我再去得迟些，苏公子怕是……活不成了。”
慕容峥眉头一横：“尹植，船上领头的那禁军叫什么名字？竟害得苏公子身陷险境，如此护卫不力，是做什么吃的？”
尹植立马接话：“殿下，领头的叫张士杰。此次的禁军，是殿前司都虞候韩叙韩大人亲自指派的。”
“韩叙这么不小心？”
慕容峥皱眉，嗤道：“待回到京城，本宫真要好好责问责问他。至于那个张什么的头领更是难逃其咎，现在杀了喂鱼去。”
尹植轻咳一声：“殿下，此队禁军的武功皆为上品，只是料谁也想不到竟有人胆大包天到敢劫官船。”
裴熠听着这主仆俩你一句我一句，心里直发笑。但是他不能表露出任何，只是不咸不淡地笑着。
官船的护卫是三衙拨的人，这些人都有多大的本事，韩家掌管三衙的人再清楚不过了。这都是得了他们的默许，否则裴熠南下时路过这里那群死士如何得以上船？如何得以近身？
只不过这些事追究下来，和今夜的刺杀一样，没有证据不说，还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千算万算，慕容峥他们也没算到，这个回旋镖会插到自己身上。
尹植斜睨裴熠一眼，又看向慕容峥。
皇子虽然有“节制”随行兵马的权利，但这么就杀头，还是有些不妥。再加上裴熠的态度不明，这人又是之前他花了钱收买的，虽然裴熠在棠邑休憩时，他向此人打听消息没得到有用的，但到底是枚棋子。
思量着，尹植开口道：“殿下息怒，属下即刻便给韩大人寄出密信。待到了京城便将张士杰拿了下狱，定当军法处置，好好惩戒一番。”
慕容峥看了尹植一眼，又看向裴熠，重重地叹了口气：“裴大人，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啊？不成，此人不处置，实在难平裴大人和苏公子的怒意。尹植——”
裴熠知道是该他出场了，微笑着出声道：“殿下，船上的禁军都是三衙的人，不若就按尹大人所言，待到了京城交给韩大人处置。”
慕容峥露出一副打抱不平失败的模样，感叹道：“裴大人还是心善。罢了罢了，尹植，就按你说的去做吧。”
“是，殿下。”
慕容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对了，裴大人深夜来访，不知是有何事啊？”
裴熠本想借刺客一事刺一刺慕容峥，把责任甩过去占据道德高地，可被这主仆二人绕了一通，竟然不好再说出半句不是。
他笑笑，开口道：“微臣夜访，是想问一问那些刺客的身份，不知殿下可有什么头绪？”
“一半是死士，一半是锁云峡匪窝青龙寨的匪贼。”慕容峥摆摆手，“别提了，那匪贼就是被推出来当刀使的，连吩咐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只说了一句有用的……说什么他们大当家‘接到了京城来的密信’。”
尹植适时接话：“裴大人，领头的匪贼是在殿下门外拿下的。嘶……奇怪的是苏公子和您那个客舱的贼人，竟然全是死士。”
“是么？”
裴熠微微皱起眉。死士？京中能养死士的人家不多，慕容峥若是想要苏墨亭的性命吗，早在菱洲就可以动手，不必等到现在脏了自己的船。
看来，这三皇子虽然冲动暴戾，但苏家那笔钱还是暂时牢牢拴住了他了。
“裴大人，那群死士直奔苏公子和您而去，显然不是求财那么简单。”尹植疑惑道，“难道这京城里有人不想要苏公子进京，还要把这把火烧到大人身上？”
听了这话，裴熠的眉头慢慢拧紧。
尹植和慕容峥对视一眼，面带笑意，耐心等待着他的回答。
裴熠垂眼沉吟。尹植和三皇子这么着急把矛头往外引，是想引向谁？万家，皇后，还是那位平日温文尔雅的二皇子？
放眼京城，想要苏家人性命之人，其实不难猜。
他此次南下是借着查办万元度之案和苏家秘密交易武器，这件事只有显武皇帝知晓，慕容峥大抵是被瞒着的。
慕容峥说‘京城来的密信’，想杀苏墨亭，且又扯上万元度一案的主审官裴熠自己……既然有人急着把矛头指向别人，那便先听上一听，再为应对也不迟。
“殿下，尹大人。”
裴熠抬起头，眼中染上焦急：“到底是谁，要对微臣和苏公子下此死手？”
尹植又上前去为裴熠斟茶，有些故作神秘地缓缓开口道：“裴大人，您仔细想想。如果不让苏家进京，谁最得利？如果不让您继续万元度的案子，谁受益最大？”
“唉。”慕容峥短叹一句，用茶杯一下一下抹开茶沫，淡淡地接话，“有些人平日里看着温吞无害，没想到背地里手这么黑，非要置人于死地才肯罢休。”
裴熠沉默地听着。
万元度是万明珏主动推出去献祭给慕容枭的投名状，此事非常关键，也是绝密之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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