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的鸿胪客馆内,舒砚和同僚远远站在门外,便听到一阵细碎的声响。

登时,正欲推门的手一顿,门口的守卫脸色大变,叫了一声不好,一把推开了门。

居室内昏黄的夕阳光线一半倾照在地板上,房梁悬挂着的某样东西在地上投下一团影子,那影子一晃一晃,一把椅子蹬翻在地,地板上溅起一层薄薄的尘埃。

胡宛二王子胡涅安悬于梁上,翻着白眼蹬着腿,口中喑哑呜咽出声。

舒砚脸色一变,紧跟在守卫的身后上前帮忙,一堆人七手八脚地把胡涅安从梁上放了下来。

“这是……胡涅安为何自尽啊?!”小皇帝周玙身边的内侍吓得脸都绿了,在一旁手忙脚乱,又是掐人中又是叫苦连天。

鸿胪客馆的女官相比之下倒是淡定许多,手下的几个人扶住了胡涅安,她熟练地拉开了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样东西。

紧接着叫人让开一条路,蹲下身,将那通体乌黑的药丸塞入了胡涅安的口中。

舒砚蹙眉,问道:“此为何物?”

鸿胪客馆的女官卡着胡涅安的下巴,回道:“这胡人患有癔症,被俘的胡人侍卫说他离不了这药,什么时候发狂了就吃一颗。”

发狂……?

“胡涅安发狂的时候会寻死?”

女官顿了顿,摇头:“倒也不经常这样,胡涅安发病时举止癫狂,清醒时懊悔不已,加上知道自己被俘虏……这些日子凡是清醒就撞墙,拦下来了几次。”

说着,一扬下巴,便见屋内所有锐利之处都被包上了软布,胡涅安也许是见撞墙无望,这才改了法子。

舒砚提起胡涅安用来上吊的绸布,看了看凌乱的床榻,顿了顿:“所以,他改用床单上吊了?”

女官上手用力掐胡涅安的人中,舒砚离得近,看到胡涅安的咽喉上下滚了滚,便知道那药丸咽进去了。

“唉,说到底都是下官的疏忽。”

正说话间,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舒砚回头,一道人影堵在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镇西都护梁平迈过门槛:“早就说了,应该把这小子捆起来。”

舒砚起身见礼,梁平生气归生气,看到舒砚的那一刻脸色稍微缓和,还了一礼。

紧接着梁平说道:“叫舒小君见笑了。”

梁平身着常服,圆领袍与蹀躞带相配,衬得她整个人更加英气不俗,纵使塞外风霜雨雪,却也无法在她的脸上看出半分岁月的痕迹。

“胡人狡诈,这胡涅安日日胡作非为,我都要怀疑是不是装的了。”

舒砚见梁平满脸愤懑,不由轻笑了一声,和梁平借一步说话。

梁平让手下的人在门口把守着,两个人踱步到院内。

舒砚踩着楼梯,说道:“听说梁都护这几天都快睡在鸿胪客馆了,当真是辛苦。”

梁平先一步站在平地上,回头等舒义明,夕阳铺洒在朱甍碧瓦上,得梁平有些睁不开眼。

她循着声音,透过朦朦胧胧的人影,看向远处层叠的重重楼阙,目光有一瞬的涣散,不知在想着什么。

开口,说了一句:“陛下叫我明日在城外迎胡宛新王入城。”

舒砚站定脚步,怔了一瞬,不显山不露水:“梁都护镇守边关多年,那胡宛新王不过一黄毛小儿,又有何惧?”

梁都护郑重看着眼前这个舒义明,说了一句:“梁某并不是担心这个。”

舒砚脚步一顿:“愿闻其详。”

梁平侧过身,忽然压低了声音,夕阳照得她神情莫测,那样轻的声音,尽然为这个满手鲜血的杀将平添了几分悲悯。

“舒小君,我只是一介粗人,不懂之事许多。梁某且问你,若你是出使大臣……番邦小国愿倾举国之力年年朝拜,你愿不愿意接受?”

舒砚略一沉思,凝视着梁平,说了一句:“金银白玉年年贡,万邦来朝,有何不可?”

“胡人铁骑满山,千村只见平屋不见人,六畜无歇,孩童夜中不安寐……既如此,也受降吗?”

舒砚闻之,轻轻一震。

见她不语,镇西都护梁平苦笑着说了一句:“舒小君大抵是未曾想到吧,本以为九州之地河晏海清,可在清冷的塞外月下,年年悲歌击筑,‘胡儿十岁能骑马’,当真是沙如血啊。”

舒砚顺着她的视线,亦看向了华美繁复的天枢城。

几层高的楼阙,站在那上面不知能不能碰到塞外高高的天呢。

舒砚不由长叹了一口气:“当真是……进退维谷。”

“是啊,若是征战又少不了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世俗纷纷扰扰,桩桩件件不能两全。”

河晏海清的盛世之下,在世家大族看不到的边关处,胡人铁骑不时侵扰,千村无民,又叫人如何不恨。

舒砚忽然能够懂得梁平的苦楚。

“那梁都护以为如何?”

梁平有些无奈:“我又能如何,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君君臣臣,我不过也是塞外的一粒沙,风吹我到哪,我就去哪儿。”

舒砚眸光一沉,声音徐徐缓缓:“我只以为多少武将都艳羡定山君,说不定都想封狼居胥、万里觅封侯。”

梁平踱步,舒砚在身后却是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的声音传来。

“若可以,梁某倒是比较想要那一杆银枪,叫利器不再封尘。”

舒砚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半张脸隐在日影之下,长眸微凛。

梁平手下的人来唤她们,说胡涅安醒了。

彼时,胡涅安正一言不发地缩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垂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时而表情发狠,时而又满是悲痛。

舒砚和梁平甫一入内,便看到胡涅安像是受惊一般猛地抬起头,目光一扫,最后盯着梁平瞧,显然是怕极了她。

这是舒砚第一次见到清醒状态下的胡涅安。

琥珀色的眼睛满是警惕,像是边塞的野狼一样发着绿幽幽的光。

寻常人是分辨不出野狼眼中的情绪的,哪怕是胆颤也会隐藏在恫吓之下。

“胡涅安殿下,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梁平阴阳怪气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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