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琛在对话框里编辑了一句话,不确定要不要发送,对面快他一步地发了消息过来。
国服S13小女孩:[我准备睡了,再见。]
他看了看时间,现在十点钟都不到,睡这么早吗?
把那句“你是岑宴秋吗”逐字逐句地删干净,狄琛转动着僵硬的颈椎,也回了个“再见”。
他将换洗的睡衣往胳膊底下一夹,一条腿迈进洗漱间,在万分纠结中点进和岑宴秋的聊天界面。
上一次对话终结在岑宴秋发来的逗号里,到今晚为止,他们没在微信聊过天。
狄琛心里发怵,一看到那张漆黑的头像就想到晚上放学,和岑宴秋对视时他望过来的眼神。
冷漠、疏离,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岑宴秋是一个没有温度的人,性格是,说话是,行为也是。
喜欢不打招呼地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他人身上,那种睥睨一切的傲慢仿佛天生流淌在他的血液里。
沉思时,他手滑误触了一个字母键,反应过来的时候,消息已经发送成功。
手忙脚乱地把那个“q”撤回,但屏幕上保留着一行碍眼的“你撤回了一条消息”的提示。
狄琛着实不懂这句提示词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可能软件的开发者就没想过给误发消息的人群留个活路吧。
毕竟尴尬的不是自己。
他死马当活马医,非常直白地问候对方:
[你睡了吗?]
岑宴秋正在输入中。
狄琛把手机搁在洗手台的置物架上,决定洗完澡出来再看他回复的内容。
结果十分钟过去,他擦干后颈的水,单手拾起手机。
倒是没有“正在输入中”了,但岑宴秋也没回任何消息给他。
不会那个“国服S13小女孩”真是他吧。
但如果是这样,褚易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这个人就是岑宴秋呢?
短短几秒,他想到了一个合理的答案:
岑宴秋那么高傲好面子的人,大概也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他又菜又爱玩这件事吧。
另一头,玉临市静水别墅区。
好面子的岑宴秋此刻正靠在床头,不悦地扫了一眼窝在他身边,表情严肃得像个小大人的男孩。
十分钟前他收到狄琛的消息,刚打了一个字,半掩的卧室门口突然冒出个抱着被子枕头的小萝卜头。
岑宴知抖了抖被子,一本封面童趣的绘本故事从被褥里掉出来,大剌剌地落到岑宴秋床尾。
“岑宴知。”
他冷着脸叫男孩大名,不近人情道:“你今年是三年级,不是三岁。”
“妈妈说,今晚让你读故事哄我睡觉。”岑宴知穿着小恐龙睡衣,不甘示弱地反驳。
岑宴知是整个家族的小辈中最爱听故事的一个,正常情况,念完三个故事才能把他哄入睡,偶尔得五个。
他对声音很敏感,不是所有人念的故事都能被岑宴知小朋友认可,声音沙哑的不要,尖锐的不要,低沉的也不要。
迄今为止,符合他标准和要求的只有两个人:他们的母亲林景宜女士,再就是岑宴秋了。
“妈妈说”是这个小屁孩惯用的口头禅,他卖力地爬上床尾,把绘本书一点点推到岑宴秋手边,冷酷地抱住手臂占了一个小空位。
明明是他想听人讲故事,却弄得好像林景宜耳提面命、岑宴秋软磨硬泡强迫他一般。
他自己反倒成了“不情不愿”赏脸的那个。
岑宴知指点道:“读到第三十五页了。”
岑宴秋装没听见,翻到哪是哪,“很久很久以前,森林小镇住着一群可爱的动物,有活泼开朗的小兔、自信满满的孔雀、叽叽喳喳的小鸟,还有沉默寡言的小猫。”
“某一天,一只黑色小狗因为一场倾盆大雨,不得不在森林小镇停留片刻。他被居民们团团围住,热情的小兔送他一篮新鲜酥脆的提摩西草,骄傲的孔雀拔下一根尾羽当作赠礼,喧闹的小鸟在枝头大展歌喉。”
岑宴知用手揉了揉眼睛,困顿地打了个哈欠。
“雨停了,小狗即将启程。他和这些新朋友们一一道别,最后,他走向队伍末尾的小猫。”
“小狗说,谢谢你帮我整理背包,还悄悄帮我梳理打湿的毛发。小猫高傲地舔舔爪子,说我也并没有很想帮助你,我只是不希望你身上的雨水弄湿地板,不想你在小镇滞留太久。”
岑宴秋不喜欢这个故事,语速逐渐放缓。
岑宴知发现他在偷懒,推了推岑宴秋的胳膊,催促他读快点。
“小狗抱住小猫,蹭蹭他柔软的脸颊:‘谢谢你的喜欢,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见面,好吗?‘”
“伴随着居民们的告别声,小狗旅行家离开了这里,森林小镇又变得安静起来。”
写得乱七八糟,岑宴秋在心底点评道。
“还有两个故事没念。”岑宴秋揉着眼睛,抗议道。
“别用手揉,脏。”
岑宴秋把他两只手拿开,塞进被窝里。他捏面团似的捏住岑宴知的脸颊,眼睛被揉红了,左眼还有一些红血丝。
岑宴知害怕他看出自己超时玩手机的事,屁股一滑,整个人平躺在岑宴秋身边,“我、我困了!”
放在床头柜边角的手机被拿起来。
半个小时前,狄琛给他发完那句“你睡了吗”,就再无后文。
岑宴秋面无表情地盯着这行字,像默背语文必修的文言文,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啪”地一声,卧室的灯关了。
“妈妈说熄灯就不许玩手机了!”岑宴知发出几声小猪的哼哧。
岑宴秋把屏幕熄了,侧着躺下来。
一团小小的不明物体依偎过来,黑暗中,他揉了揉岑宴知柔软的发顶。
他不知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把狄琛和故事里的“小狗旅行家”联系在一起。
眼前浮现出一张清俊秀气的脸——眼睛是黑亮的,思考的时候显出几分笨拙的呆滞。
鼻梁左侧落了一颗芝麻粒,因为男生肤色略深,看着也不是特别明显。
头发很短,感觉摸起来会有一点扎手。
“哥。”
“说。”
岑宴知闷声闷气地说,“不要摸我的头了,会长不高的。”
借着窗外的月光,他弟的头发乱得像鸟窝。
“那个被你偷看很多次的人,和你认识吗?”
当时岑宴知坐在车后座,他趴在窗边,看到岑宴秋不止一次地朝同一个方向看去。
“认识。”
“他和褚易哥一样,都是你的朋友吗?”岑宴知化身一万个为什么。
“他们不一样。”岑宴秋说。
岑宴知小声“哦”了一下,思维跳脱地问,“爸爸再过几天就回国了,你会受罚吗?”
他哥早上刚和林女士大吵一架,嗯……应该是妈妈单方面和他哥大吵一架。
总之他很担心,岑宴秋是否像之前那样,被罚去做他不想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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