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寒冬同时激增的,是战争的气氛。

在小年前,盛安已经到泉流俱咽,指直难结的地步,而战争将至的氛围,明明无形,却侵入人们的听到的、看到的、谈论的一切。

一个消息传来时,这个氛围凝结到了顶峰,那就是:神赵大婚延期。

神氏乃五姓七望之一,是绵延百年的名门望族。赵家乃当朝第一将府,当之无愧的朝之重臣。

新老贵族的联姻,不仅是两家的大事,连皇室都相当重视。两个月前,皇上就指了城南的皇家园林,作为两家的大婚之所,皇后则派了尚仪局的女官来操办婚典。

如今,皇恩浩荡中风风火火操办了数月的大婚,居然在婚期将至时宣布延期了。百姓们心中就很难不紧张,原来局势已经不稳到这个地步。

但其实,看似滚滚而来、已经不可避免的战争的车轮,实则能否滚动起来,还是未知数。

小年前日,并非朝会之日,但因为以礼部尚书翁植为首的二百一十四名朝臣联名递帖,按律增开朝会。

据说,众大臣老泪纵横、苦口婆心求陛下收回北征之命,有高义之士甚至以死相谏。

他们左一个“国之根基”,右一个“国之气数”,翻来覆去就是就是几件事:没准备好、打不赢,输了就完了、赢了不值当。

其中最义愤的,还当是为首的翁植。

翁植已年过花甲,官至一部尚书,曾主持多次春闱,朝中不少大臣都是他的门生。虞沣倒台、荀煊死后,他便成了朝中文臣之首。

他时而慷慨陈词,时而痛心疾首,忧国忧民之状天人可见。

群臣群情激愤,一场增设的朝会,居然从天不亮开到了快到正午。

倒是北征的主导者须弥,明知群臣进谏所为何,却压根没有递帖上朝。

翁植等人心有顾虑,但对此还是达成了一个共识,须弥城府颇深,故而战前回避百官锋芒,避免横生枝节。

然而,散朝出宫时,朱门轰开,映入眼帘的,就是白衣的隋云期、黑衣的陶若里。

以及立在人前的,黑衣红裙的须弥。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台卫肃立。

谁看到这样的场面,能不心慌。

群臣各个寒毛倒竖,却仍要在同僚面前体面一些,只紧紧收敛着目光快速离开,避免与须弥对视,在走过她时,心里长长舒一口气。

翁植走在后面,身侧围着的全是他的学生,都偏着头,恭敬地听他说话。

在抬头看到宫门旁的须弥时,翁植的眼神没有过多停留,只清淡地留了一句:

“这么一个连好歹都没学会的年轻女子,上瞒君父、下讹百姓,还要拖着举国上下上战场。不阻者,俱是奸佞。”

他说这话时,已经离赵缭不远了。他周围的学生闻言,都竭力想做出迎合的样子,但奈何心中实在恐惧,只不咸不淡应了两声。

而一直抱着胳膊冷眼旁观的须弥,在这个时候忽然抬了抬胳膊,轻描淡写道:“拿下。”

此话一出,众臣在惊恐之中还没明白,这话针对的是谁,台卫已从两侧冲出,撞开两侧的人,直按翁植,压到赵缭的面前。

“须弥,禁宫门前,不得无礼!”第一个冲出来的,是神林为首的大内察事营,很快金吾卫也站在了他们身后。

不论是大内察事营,还是金吾卫,都按品阶穿着各色花纹繁复的锦衣。

对着几乎全着黑衣的观明台卫,有一种两江对冲之美感。

翁植被按着肩膀,仍旧昂着头,朗声道:“须弥,你若今日说不出我的罪名,老夫豁出老命,也断不许你如此祸乱朝纲!”

赵缭不禁失笑,生生在他的脸上啐了一口。“呸。”

周围人群瞬时呆若木鸡。论官阶,翁植乃从二品大员,须弥只是从四品的东宫属将;论年纪,翁植做须弥的爷爷都有些年纪大了。

可须弥,居然在禁宫门前,百官面前,直接啐了翁植一脸。

翁植彻底震怒了,但还没等他发作,台卫已经一口口搬着箱子来。

那箱子定是相当沉重,四名台卫才能抬动一口,放在地上时,尘土四扬。

如此沉重巨大的箱子,足足搬了五十余口。

随着箱子数量的增加,翁植的愤怒被安抚,取而代之的肉眼可见的不可思议。

当五十多口箱子,被同时掀开盖子时,只属于金银的极致的光辉,让太阳失了明亮,让恢弘的皇城失了色彩。

“哇……”俱是见惯荣华富贵的高官们,也同时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在箱子之后,观明台卫还压着几十名男女老少,全都被塞住了嘴,但惨白的面孔已经足够诉说恐惧。

“翁大人,好-贪-啊。”赵缭扬着声调一字一顿,极尽讽刺。

“要不是察觉到,你将财物都往南境转移,之前本座还真没抓到你贪污受贿如此之丰的证据。”

说着,赵缭由衷道:“说真的,你看着是个迂腐老文臣,手段是真的可以。把如此大量的财物转出盛安,本座居然一点没发现。

我台卫赶到的时候,已经从元州的码头都装了船,但凡再晚一步,又要失去踪迹了。”

看着感慨的赵缭,翁植方才那副看都不屑看她一眼的轻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毫无“礼”可言的破口大骂道:

“观明台现在为了栽赃,肯下这么重的本了吗!台首,你这是要扣重鼎在我老人家头上,逼死我啊!”

赵缭从一旁的箱子里抄起一大摞纸,一个箭步上前,狠狠抽在翁植的脸上,喝道:“老匹夫,少给我撒泼!”

说完,赵缭头也不回,就把手里刚抽完人的纸甩在神林怀里,仍是一眼也不看他:“请小神判官看看,这些口供真不真、实不实?”

神林才不想当赵缭的捧哏,但还是打开纸张看了起来。

看完后,他一句话不说,只是皱着眉头看向翁植的眼神,已然变了味道,就足以说明一切。

赵缭瞪了翁植一眼,扬手勾了勾,很快,一个被塞着嘴巴的小男孩被带了上来。

他不过四五岁的样子,惊恐的眼睛看着四周,哭都哭不出来了,站在翁植面前,当他曾孙绰绰有余。

“来,小家伙,过来。”赵缭口气故作温和,却是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拎到了自己身前,拔出他口中的布扔到一边,用膝盖顶他的后背一下,看着不重,却把孩子直接踹跪在地上。

“阿耶!!!”孩子吓坏了,扑向翁植就大哭起来。

这下,群臣更震惊了。

谁不知道翁植和夫人恩爱有加,育有五位千金,虽无男丁,也始终没有纳妾。

这突然冒出来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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