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下得可真够大的,我看这东州青桑邪乎得很。刚刚还艳阳高照,现在却下起了瓢泼大雨。”陈子耀夺走了一行人中唯一的一把伞往庙里奔,不顾其他同门还淋在雨中。

“小钰,你进去之后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小心伤寒。”冷千山撑起袖子给杨钰挡雨,不过收效甚微,雨滴还是劈头盖脸砸下来。他们一路小跑进到破庙里躲雨,来不及欣赏檐上的珠帘雨幕。

“师妹,你的创伤不能沾水,怎么只顾着为我挡雨?”

杨钰掏出手帕将他脸上的水擦拭干净,认真地拨开黏在冻疮上的发丝。她摘下他贴在面颊的湿透面纱,小心地给他上药,“我们来这都三天了,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这些镇民的嘴巴也太严了。”

这是青渚第一百七十六代弟子下山的历练任务——查明人界青桑的修士失踪案。不少其他门派的弟子在这里了无音讯,就连来这义诊的顾舟迟迟未归,被报了失踪。

杨钰、冷千山、花映竹还有陈子耀被抽到一组,队长自然是修为最高的杨钰。

青渚有条规矩:进入哪州便行哪州之事,不许在凡人面前摆弄法术。自然连最简单的遮雨屏障也不能在百姓面前使用。

陈子耀最看不惯这两个女子卿卿我我的场面,冷哼一声:“你们俩穿一条裙子得了,整天腻歪在一起,别是百合香。”

他踢开脚边的破布稻草,往深处走,看清里面摆放的东西吓得倒退几步,若不是修了法术,恐怕都站不稳跌坐在地: “这什么鬼东西?!”

在庙堂最深处的幽暗神龛中,端坐着一尊令人脊背生寒的塑像。她没有横生的双目,只有一双纵向裂开的眼睛,眼神空洞。在巨大竖目之下,本该是鼻子的位置一片空白,只有几道扭曲的刻痕。再下方,便是那张同样纵向裂开的巨口。怎么看都与供奉莲台的高贵神明沾不上边。

“这神像怎么长得这么奇怪,竖眼睛竖嘴巴的丑八怪也配当神明?”陈子耀将用来跪拜的蒲团踢得远远的,还不解气,“吓老子一跳,丑得要死还被人供奉。”

花映竹被扬起的灰尘呛到,重重地咳嗽几声,故意朝杨钰看了几眼,她正顾着给她的师妹疗伤,分不出丝毫怜惜给他。

他索性掸掸衣袖,恭敬地给神像鞠了一躬,慢悠悠解释道:“这是莲台珠母,民间的送子女神。因为出生时面容畸形被爹娘抛弃,被好心的陈三郎收养。为了报答男人的救命之恩嫁给了他,还为他生下了九个孩子。美名远传,事迹感动了当地官府,亲生父母痛哭流涕跑来认亲。她的故事还写进了《女戒》里,成为相夫教子的最高范例。”

陈子耀不屑地反驳:“这么平平无奇的事迹也能成神?”

“当然不止于此。有一年闹饥荒,河水干涸,庄稼颗粒无收,眼看一家人快饿死,她竟然自割腿肉喂给病在床榻的公婆,剁碎手臂煮给丈夫,敲碎骨头滋补孩童。结尾当然是一家人克服难关,儿孙满堂,阖家欢乐,子女大成,成为了人界美谈,贤妻典范。不少百姓在他们家的墓碑前求贤妻、求贵子,信徒供奉上来了,死后自然成为香火神。”

陈子耀眯着眼睛听完这个故事,摸了摸下巴:“那这女人成神,完全是造福百姓啊。”

面容丑陋的女神盘踞于色泽沉黯的石莲之上,莲瓣本应象征清净无垢,此处的却厚重肥硕,边缘微微翻卷,如同凝固的污浊油脂。神像的身躯破碎不堪,只有五官是清晰的,更显诡异。

杨钰一阵恶寒,不觉得这个故事有多美好,凝神捏诀清衣咒,想要摆脱黏腻的雨水。她问花映竹:“你既然熟知来龙去脉,可知她姓甚名谁?就算爹娘没取,后来也会有名字吧?”

花映竹愣神,似乎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这确实不知,书籍中尚无记载。”

“一代女神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连收养她的男人都有详细的生平记事,怎么一到救苦救难的女人连姓名都不配有?”

民间信仰背后是不被神看见的人间疾苦,诚然众生皆苦,可女人总是更苦一些。

这话问倒了花映竹,只有陈子耀指了指破洞的屋顶,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庙内破败不堪处处漏雨,“这莲台珠母神力弱得很,不然庙不会破成这个样子?根本没人修缮供奉,说不定啊,早就被踢除神籍了。”

泠雪冷冷打断他渎神的言语:“够了,污蔑神格可是要遭报应的。”他脸上刚上完药,面纱未戴,丑陋的冻疮暴露在视线中,惹得陈子耀生了调侃的心思,一个丑女配和他叫嚣?

“这么看,你比这丑神还要丑,哈哈哈。”他厌恶的目光在神像与泠雪面上流转,“女人就是不行,连大好的香火都把握不住,信徒都跑光了,自然配不上送子佛的待遇。”

安陀衍嗣佛庙位于最繁华的大街上,前日他们目睹了里面喧嚣热闹的景象与香火鼎盛,自然对莲台珠母庙的冷清唏嘘不已。

“哼,男人难道对生育繁衍之事比女人更懂吗?你难道是你爹生出来的?”

出声的是站在庙外的黑衣女人,她身如鬼魅,音色嘶哑,满是对陈子耀言语的不满:“去安陀佛求子的女人都会在寺庙里留宿一晚,以示虔诚,不出三月便有得子的好消息,当真神通广大。”

安陀庙里人潮如百川归海,其中不乏男香客,连身强体壮的和尚也不少,她意有所指通奸一事,这话一出众人怎会不明白?毕竟男人只是想要孩子,逼得急了,连是不是自己的都不在意。

陈子耀被毫无掩饰的糙话噎住,唇舌动弹不得,想不出话来反驳。

女人浑身湿透,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但实在因为脾气太差,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攻击性极强,让人起不了旖旎的心思。她手中提着个香火篮,目若无人地跪拜点上,嘴里念念有词。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奇怪的女子身上,香火缭绕下那莲台珠母的眉眼模糊起来,没有人注意到那本该竖眼睛竖嘴巴的五官竟微微自主倾斜,只因歪斜的幅度太小,隔得太远发现不了实属正常。

花映竹身为阎君对鬼邪之事敏感,庙里一股沉重、湿冷、粘滞的邪气还是让他心生异样。他抬起头盯着那破碎的神像,咬破手指点在眼皮,血瞳一看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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