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青对他眼底的悲悯视而不见,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走了没多远,身后传来男子的喊声。

“施主!施主请留步!”

吴青转身望去,那双眼睛跟了上来。

“我可不是你的施主,你那穿金戴玉的施主在客栈里。”说罢,吴青兀自朝前走着。

“……姑娘,你方才为何要杀死那位男子?”

吴青猛然回头,凶狠的眼神紧紧盯着那张白得似抹了香粉的脸,一对弯弓似的眉睫与这张脸很不相称。

“看你这面上长得倒匀称,怎生了一双盲眼?是他们要杀我,你看不到么?”

“可……那位男子已无抵抗之力,你为何还要杀他?”

“我不杀他,他们终究要杀了我!”吴青怒气冲冲地瞥了眼清然,“你哪儿来的臭和尚?我的事与你何干?”

“哦……贫僧是宝竹寺的沙弥。”

吴青看他一本正经作答的模样,顿时皱起了眉头:“你若无事,就别跟着我!”

“姑娘!”清然仍快步跟上,“姑娘,杀生乃是重戒,贫僧劝姑娘早日回头是岸,莫在淤泥中越陷越深呐!”

吴青听了这话笑出了声:“你劝我回头是岸?那几个地痞流氓欺压百姓、坏事做尽的时候你怎得不劝他们回头是岸?”

“这……贫僧倒不知……可众生平等,各有因果,他们自己种下的恶因,将来必有其恶报,姑娘为何要干涉他人的因果呢?”

“我问你,你说的将来是什么时候?何年何月?”

“冥冥之中自有因果,今世不报自有来世。”

“来世是来世,今世是今世,来世发生的事,今世的人又怎会知晓?”

“他们做的恶行自有官府捉拿。”

“官府?当今皇上昏庸无道,宠信佞臣,放任外贼渗入,流寇四起。衙门里的人手早就不够用了,你让谁来捉拿?”吴青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是今日才出寺罢?”

“贫僧……贫僧的确是今日才出寺。”清然默默低下头。

“你叫什么名字?”

“贫僧法号清然。”

“清然……我看你还是回寺去罢。”

“可贫僧今日才下山,哪有今日回寺的道理?”

“我不管,你再跟着我,等客栈里的人回过神追过来,将你掳了去,我可救不了你。”说罢吴青快步朝前走,却听得身后仍传来脚步声。

“我说过你别跟着我,你一个和尚跟着一个姑娘算什么事儿?”

“度化不分男女。”清然一脸执拗道。

“哼,我不信你能一直跟着我。”说完,吴青朝着一个方向跑去。她的脚步极快,拐过一个又一个路口,最后消失在一片树林之中。

“姑娘!”清然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到了树林跟前却没了她的身影。

“姑娘,你在哪儿?听贫僧一句劝罢,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呐!”

树林里一片寂静,只听得几声鸟叫。清然进入树林,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了不知多久,忽听得树林深处传来几声惨叫。清然忙循声跑去,藏在一棵树后。只见不远处有三个男子,一个男子一副书生装扮,十分瘦弱,另两位男子似是土匪。一个钳制住书生的臂膀,另一个长得十分高大,朝地上砸着什么。

清然定睛望去,那地上竟还躺着个人,像是书生的书童,被那位高大的土匪砸得血肉模糊。书生见同伴被杀,一时痛哭起来,挣扎了一通却也挣脱不开。

高个土匪砸完后朝书生道:“叫你写封书信回去你不写,我们不过是想要些银子花花,你写了他就不用死了!”说罢他朝书生脸上扇了一巴掌,“写不写?不写我们兄弟俩就拿你的人头去换钱!”

书生哭成了泪人,紧盯着地上的同伴一言不发,高个土匪顿时没了耐性。

“将他扶住,看我不砍了他的人头!”说罢,他转身去拿地上的斧头。

“住手!”树林里传来一声吼叫。

两个土匪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白面和尚走了过来。

“你们抢钱便罢,为何还要伤人性命?”

“与你无关,滚开!”

“不许伤人!”清然捡了根粗树枝,横在书生和高个土匪之间。“这位施主,你快依了他们写封书信,叫人带些银子,你也好脱身呐!”

书生看向清然,眼中空洞无神:“此次赶考已花光家中积蓄,哪里还有银两?”

“没有银两,就叫你爹娘变卖家产来赎你的人头!”高个土匪恶狠狠道。

“你个和尚还不让开?再不让我连你也杀!”说罢高个土匪挥斧朝清然劈来。

可还未等劈下来,那高个土匪脸上突然长出了刀尖,鲜血从他的脸上汩汩流淌。

清然这才发现,一把匕首从后面扎进了高个土匪的脑门,刀尖刺穿面皮。他朝高个土匪身后望去,一抹红色映入眼帘。

“吴青!?”

吴青未理睬清然的惊呼,三步并作两步,飞一般朝另一位土匪跑去。

“别过来!”那土匪惊异于吴青鬼影似的步伐,忙持刀抵住书生的喉咙。

“过来我就杀了他!”

“你杀他我就杀你!”吴青的话语中杀气逼人,“不过你要是放了他,我就放了你。”

“这位兄弟,有话好好说!”清然瞥了眼吴青,继续道:“你放了那位读书人,这位姑娘就会放了你。”

那土匪脸上踌躇不定,他望了眼身后,犹豫再三后终下定决心,将身前的书生往前一推,转身欲逃。

清然上前接住书生,却瞥见吴青迅速拔出那高个土匪头上的匕首。

“别杀他!”清然大喊。

吴青似没听见,仍振臂将匕首朝那逃跑的土匪掷去。只见刀尖从空中飞过,刺中了那土匪的头颅,那土匪立即应声倒地。

“吴青!你为何还要杀他?”清然快步跑到那土匪跟前,伸手搭脉,却已无任何脉搏。

“这种人留了也是祸害,不如杀了干净。”说罢,吴青走上前拔出土匪头上的匕首,清然注意到她的手上不知何时戴了副皮质手套。

“他已经放了那位读书人,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今日若不是我,你们早就被埋在这树下永不见天日。我要是放了他,他明日还会找个书生,还会杀一个书童。到那时,可就没有你我相助了!”

清然听了这话未做回应,反而盘坐在地上,手持念珠,双目紧闭,嘴里念起了经。

“你在做什么?你在为这恶人超度么?”吴青顿时勃然大怒道。

“贫僧在为眼前的三位逝者超度。”

话音刚落,吴青立即走上前将清然手中的念珠抢走,扔出几丈远。

“你可以为那书童超度,但你不能为这两个土匪超度!”

“于贫僧而言,众生平等。”说完,清然站起身去拿被扔在地上的念珠。

“他们杀了那个书童,还有什么平等的道理?我就该让你被那土匪活活劈死,看你还说什么众生平等!”

“多谢姑娘相救,贫僧要诵经了。”

“不知死活!”吴青看着他倔强的面容骂了一句,却也毫无办法,只得忿忿离开,朝树林外走去。

刚走出树林,只见远处有一群男子提刀走来。看到吴青后,带头的男子立即高呼:“她在那儿!就是她杀了王天!”

吴青这才意识到,是王天的同伙追过来了。她看了眼树林,欲朝树林的反方向逃跑。可因为舍近求远,没跑多远便被王天的同伙团团围住。

“吴青!你好狠的心肠,竟敢杀了王天,这回看你往哪儿逃!”

“本想饶你们一命,没想到你们赶着送死!”吴青一脸从容道。

“我们这么多兄弟,你以为你今日还能活命?要么你自戕而死,要么我们兄弟将你乱刀砍死!”

“该死的是你们!”说罢吴青朝离得最近的一人飞踹一脚,夺走他手里的刀,与其他人缠斗了起来。

虽说每次朝自己挥来的刀刃,吴青都能巧妙躲闪,可人多势众,一直这样僵持着不是办法。

眼见天色渐晚,天空黑云滚滚,雷光闪动,吴青边还手边打算冲出包围。

王天的同伙看出吴青的意图,立即补好包围圈,统一挥刀朝吴青劈砍。

这时,吴青的周围竟突然闪过一道金光,比寻常的盾牌还要坚硬。众人挥刀劈向吴青时,瞬间被这道环绕吴青的金光反弹回来,摔倒在地。

吴青见状欲逃,却被地上的一个人紧紧缠住脚踝。

“快杀了这个妖女!”

话音刚落,一把刀朝吴青砍来。吴青伸出未持刀的手臂,做施法状。那人见此情形愣了片刻,却见无事发生。

“你这个妖女!”

那人怒不可遏地继续挥刀劈来,吴青提刀抵挡回去,并一刀划破那人的腹部,接着一刀斩断缠绕自己脚踝的手臂。

这时另一人趁吴青分心,朝吴青劈了过来。吴青偏身欲躲,却没躲过,那把刀的刀尖划破她的手臂,顿时鲜血淋漓。

吴青忍痛从包围圈的缺口往外跑。这时天空一道惊雷,磅礴大雨似断了线的珠子开始倾泄而下。雨水渐渐模糊了吴青的视线,脚底的泥土越发湿滑。

吴青在雨中摸不清方向,只能胡乱跑着。突然,她脚底一滑,整个人失去重心滚进了废弃的水沟,水沟里长满野草,将她遮挡得严严实实。王天的同伙追上来,没有发现水沟里的吴青,便朝另一个方向寻去。

见那群人离去,吴青这才从水沟里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朝树林里走去。走了不知多久,她看见林中有一座庙宇,便朝庙宇行去。

庙里有一尊观音菩萨的神像,吴青坐在观音菩萨神像的脚下,筋疲力竭地喘着粗气。

她摘掉浸满雨水的手套,只见自己的双手不见皮肉,只剩团团黑雾在骨头间萦绕。

这时,外间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吴青立即戴上手套,拔出靴里的匕首,藏在黑暗之中。

门外的脚步声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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