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是柳氏身边的陪房吴妈妈，近来柳氏的心腹杜妈妈家中有事告了假，柳氏一应大小事务便都支派了她。这吴妈妈早年和杜妈妈一样，都是跟着柳氏从柳家嫁到沈家的陪房丫鬟，出嫁后又回来主子身边做了管事婆子。杜妈妈做事妥帖，懂揣摩心思，在柳氏跟前一向是比吴妈妈要讨到巧的，生的两个儿子如今也领了出息差事。吴妈妈如何不眼红？
趁着这会子杜妈妈不在，她便主动请缨，替柳氏出来办这个差事。
林芷漪象征性地向前走了两步，算作客气，弯了弯眼睛笑道：“这是柳伯母身边的吴妈妈吧？”
吴妈妈脸上堆笑，“难为林姑娘还记得老奴！”说着朝乔氏福了礼，虽不认得王熙凤，但大体看得出那也是哪家府里的奶奶，同样也福了福身子。
“恭贺乔夫人乔迁之喜！这是我们老爷、夫人遣我送过来的贺礼。”
身后的小厮丫鬟将贺礼放下，不多不少，事情做的甚是体面。
乔氏也同吴妈妈客气寒暄了几句，问了柳氏和沈良的好。
林芷漪眨了眨眼，“外头冷，妈妈跟我们进屋喝杯热茶吧！”
吴妈妈连连推辞，“老奴将夫人的心意带到，府里还有事情等着我去做呢！夫人说了，缺什么尽管遣人到我们府上，反正往后啊都是一见人！不用这么见外！”
乔氏面上带笑，心里却直打鼓：自打来过一次荣府，柳氏便对她们一家格外热情，尤其是年后，还邀她们去府上住。虽说当家主母的态度，也能代表沈良的态度。可虽说柳氏热络，也次次把两个孩子般配挂在嘴上，却也从不确切提及定亲纳彩的日子、要提前做的事。可见沈良那边的态度还是模棱两可的。
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在姑苏、扬州见识多了人情世故中的弯弯绕绕，乔氏也不再如以前那般容易轻信人，但也一时吃不准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在嘴上连声道谢于沈大人和柳氏。
吴妈妈笑道：“这宅子地段极好，闹中取静。往外头走走便是街市，买什么、去哪儿都方便得紧；这往深巷里，又什么音儿都没有了。当初在京中置办宅院，老爷夫人可是一眼相中这处呢！这不，隔壁还有一处小楼小院，大爷也常爱来小住。”
乔氏惊诧，不免好奇问道：“哦？石安何故常来此小住？”
吴妈妈面露尴尬，“我家二爷惯爱呼朋唤友地热闹，大爷读书爱清静。”
乔氏虽仍不完全理解，家中有沈珣这样的儿郎要读书上进，为何沈家还不拦着些二公子。当着吴妈妈的面，却也点了点头。
王熙凤笑眯眯地扶了扶乔氏胳膊道：“原来‘女婿’就住隔壁，这下好了，我也该放心了！你们有个什么事儿，隔着院墙喊一嗓子，对门儿也听见了！”
乔氏忍不住嗔了王熙凤一眼，“就属你最巧嘴！”
“我说婶娘唉！这还用避着？漪丫头和沈家本来就是定亲，那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哪个还敢说不是不成？”说罢，一双凤眼便瞟了吴妈妈一眼，吴妈妈不自觉地缩了下脖子，微微低下头去。
“丰儿把东西放放，其他的都搬那儿去。你们留下来，好好帮乔婶娘归置归置。若是偷懒，仔细我知道后打你们板子！”
吴妈妈忙道：“这位奶奶放且安心回府罢！我们夫人啊自打上回去了荣府，知道乔夫人您从姑苏过来匆忙，也没多带几个人手。特意从府里拨过来一个小丫头，给您做洒扫跑腿儿的！”说着便把身后一个低着头、穿着葱绿小袄的丫鬟拉到面前来。
乔氏一听这话，赶忙摆手，“不不，沈府的人我们怎可使唤？柳大太太真是太客气了！快把这孩子带回去！”
吴妈妈道：“这是我娘家外甥女，小名儿叫杏儿。都是沈府家生子，原也是个院子里做活儿的。正愁不知道放哪个屋里呢！您不嫌弃的话，就使唤这孩子几天，也当是教她做事了。将来若能有幸，到哪个奶奶跟前伺候，也算是得了济了！”
乔氏还欲推辞，不料林芷漪却走上前来，轻轻拉起那丫头的手，一边细细打量，一边笑盈盈问道：“多大了？”
小丫头倒不怯生生，反而脆声答道：“十三。”
林芷漪抿嘴一笑，“娘，和沅儿大不了多少呢！沅儿成日里嚷嚷连个玩伴都没有，您不是还说过几日去找牙婆买个小丫鬟吗？要不就承了柳伯母这人情，留下来一阵子吧！用多久，这月例银子我们照给，也省得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买来的人用起来也不称心。”
乔氏十分惊诧，自己何时说过要给沅儿买丫鬟了？正一头雾水，那头吴妈妈见林芷漪先行应允了，也是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对着她大为赞同道：“哪儿能要姑娘您家的月例？您尽管放心使唤着，有什么不顺手的，该打则打！”
又回过头来叮嘱了那丫头几句，便借口沈府里还有差事，要回去了。
乔氏心里直打鼓：从来上赶着不是买卖，十几年不闻不问，一朝热络过头，准不简单！可…她暗中看了一眼林芷漪，心下道：漪丫头怎么恍若不觉似的，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收下了，和她平日里一点都不像。这里头难不成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正想着，凤姐在一旁拍了拍乔氏的胳膊，笑道：“婶娘，您就别思来想去的了！漪丫头啊，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鬼精着呢！一准有什么主意！”说罢，便也叮嘱了干活的小厮几句，耳后便眉目含笑，带着丰儿回去了。
乔氏哭笑不得，看向女儿，见她目光狡黠冲自己眨眨眼，于是便同王妈妈相视一笑，道：“闺女大了，心思也不同为娘说了。”
王妈妈凑近乔氏，小声道：“上元节的时候，大姑娘在街上遇到沈家珣哥儿了。”
乔氏惊讶，“有这事？”
“俩人还说了一阵子话。我问了荣府跟随的人，瞧见的。依我看，那沈家老爷和柳夫人，都是不简单的。我是不信后娘能把前娘生的儿子当做亲生，何况她自己也有儿！大公子和父母亲未必一条心。咱们大姑娘又是经营铺子，又是出来买宅子，又收了沈家的丫鬟，八成是两个人通过气了。至于什么目的，咱们就不晓得了。”
“原是这样！”乔氏看着女儿往屋里走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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