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日,霍不染坐在天井夜观水中月一无所获。

又一日清晨,她面无表情地对着水缸发呆。

白日的水中什么都没有,清澈的水面只能倒映她淡然而无奈的脸。

几日下来,即使是不怎么爱说话的她也甚觉无趣。

明明祠堂之中有三人,但是一人躲她如蛇蝎整日缩在柱子后头,甫一靠近便逃之夭夭。

而另一个……不止没有躲反而总在她眼前晃。只是你若和他说话,他就会抬着下巴一副没听到的样子。

可等霍不染知趣地闭嘴,他又突然凑上前来。几次下来即使是傻子也开窍了。

“你这是生气了?”昨夜,霍不染终是察觉问题所在虚心求教。

正对月煮茶的谢公子闻言只淡淡斜她一眼,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水之后才悠悠道:“知道错了?”

霍不染一头雾水,怎么就是她错了。

但她知道有时候与谢照乘不能讲道理,何况还有正事要谈没功夫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于是她敷衍道:“是。”

谢照乘又装模作样晾了她一会儿,才道:“错哪了?”

我怎知错在哪里。

霍不染知道这话也是讲不得,不过她确也没有得罪过谢照乘。搜肠刮肚思绪飘飞之际,不知怎么想到了小白。

以往小白也会莫名闹脾气她虽不知它为何昨日与今日两个模样,但是只要把它抱在怀里梳毛抚弄一番便可让它打起小呼噜。

不过谢照乘毕竟是个人,自然不能做出此等动作。

眼看谢公子等得不耐烦,眼睛也逐渐瞪圆了。霍不染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胡乱道:“自然哪里都是错。”

这胡言乱语倒不知为何正中谢照乘下怀,他面色稍霁连嘴角也不明显地往上提了提。

正想屈尊谅解她,眼角却又瞥到一片灰色破布。他这几日都在给白几医治腿伤自然知道这块破布是谁的。

于是他心念一转问出了最后一问:“白几如何?”

霍不染一愣不知话题怎么又跳到了白几身上,她暗自思索想必谢公子已然大度揭过如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

她看着悠哉喝茶的谢照乘,压低嗓音道:“他很特别。”她知道白几就在不远处待着也清楚萧乐水要派人共同守月也是为了能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于是她先捡着关键说道:“我的……只对他有感觉。”

省略的几个字便是废铁“清泉剑”,她特意掏出锈剑打算往谢公子跟前递去。

只是她还没伸手只听“叮当”一声,茶碗重重磕在桌上。

声音之大,连暗处的白几也抖了抖。

之后的下半夜直到今早,霍不染没再看到谢照乘。

今日已是第三日,虽然永乐村夜间确实会听见诡异脚步声在外头游荡,但这夜间水缸望圆月的行径也实在难以骗到她。

她知道谢照乘应该也是看出了门道,并且心中有和她一样的决断。只是他闭门不见,她只好决定独自夜探虚实。

二人总归是一道的,她唤出玉符交代道:“我今夜出去探一探。”

等了片刻,对面并无回音。

霍不染只好道:“那你便待在这里。”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她便想先去找宁满却被意想不到的人出声叫住。

白几的声音虽然细弱蚊蝇但霍不染耳力不差自然捕捉到了,等她转身的功夫人已“嗖”地躲回柱子后头。

她看了眼露出来的灰色布料,淡声道:“有事?”

破布缩回一半,不过依旧露在外头。

霍不染知道白几胆小如鼠,原地等了片刻却不见他再说什么心中挂念着夜晚行动心想等回来再与他细谈,却见十根手指攀上石柱,随后颤巍巍探出半只眼睛。

也不看她,只盯着地面弱声道:“谢公子不大好。”

霍不染心知他还在生闷气,回道:“不用管。”

哪知白几听后,反倒是探出一整只眼直视着她说道:“他看着都快疼晕了!”

霍不染赶到房门外的时候侧耳听了一瞬随后猛地推开门。

屋内昏暗,只依稀辨得榻上躺了个人。

她几步来到榻前,人影背对着她呼吸规律身形也没有一丝起伏像是睡着了般安静。不过一切都是表象,她只瞧上一眼便知他在装睡。

“谢照乘,你哪里不适?”

对方依旧没有回答。

霍不染早没了耐心,直接摁上肩膀把他掰了过来。刚一触碰便觉手心湿润,观他发丝粘结脸上脖颈处更是渗出密集水珠,即使这副模样了人还倔强地闭眼装睡。

“谢照乘!”

密集长睫如振翅的蝴蝶动了动却又即刻归于平静。

竟然还在装睡!

霍不染出手如电直接扣上腕间,脉象混乱还欲再探只觉得手上一凉反被扣了脉门。

“在我面前把脉,你这是挑衅吗?”

他睁开眼,这几来第一次正眼看她。

只可惜气势虽足,但是颤抖的手指和毫无血色的嘴唇却出卖了他。

“你怎么了?”霍不染任他扣着,须臾间便把人从头看到了脚。

“没什么,睡过了。”

她懒得与他废话,看了眼地上的竹竿直接道:“脚疼?”

谢照乘抿着嘴并不回话。

霍不染奇怪道:“你的腿并无知觉怎么会疼?”

他气恼地瞪了她一眼,这个功夫还有力气回呛道:“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让它疼它便是疼。”

霍不染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握住了他的脚踝。

虽然没有感觉但见她的动作谢照乘还是脸色一变。

无知无觉的双腿可是他永远都想藏起来的逆鳞,其他人碰不得她更是最好连看也不要看。

他猛地撑起身,却牵扯到腰背浑身一抖无力摔回了榻上。

霍不染冷眼旁观,手上用力一摁问他:“痛不痛。”

“……”谢照乘被腰间的剧痛几乎撕扯成两半,他抓住薄薄的布料却依旧紧咬牙关。

“看来脚不痛。”霍不染又敲了敲他的膝盖,问他:“痛吗?”

谢照乘见她像个大夫似的敲打问诊心中顿时气道:“你个舞剑的凭什么还想抢我饭碗!”虽然感觉不到触碰,但她步步紧逼的态度却也让他感到紧张。他打定主意抵死不认逞强道:“哪都不痛!”

额头上的汗珠顺势落入眼窝打湿了睫毛。

“……”

真不知该说他铮铮铁骨还是倔得像头驴。

她心下一狠,手在他腰间一按。

“唔!”谢照乘立刻像条搁浅的鱼弹跳了下,随后扯着枕头汗津津又恨绵绵地望着她。

霍不染不为所动只道:“怎么回事?”

她看他一眼,补充道:“说实话。”

她手指的触碰清晰地传来,他捏着枕头侧头喘息了片刻终是软了态度吐出两个字:“旧疾。”

“谢照乘。”霍不染显然不满意他的回答另一手把他薅过来,冷冷道:“莫再考验我的耐心。”

她的手比他热,摁在肩上的温度让他经不住颤抖。

但他没有忘记二人还在冷战,于是闭眼僵硬道:“竹竿用多了,走路扯得腰疼。”

霍不染没料到竟是因为这个,一想到他拿出竹竿奔走也是因为她如今灵力低微需靠他游走在百川盟为人看病所致。

她把手挪开了些,“为何不用药?”

谢照乘又把头埋在枕头里沉默应对。

如今他变成了锯嘴葫芦,霍不染倒是主动起来。

她知道药物一般都放在他的乾坤袋中,于是往下一探就要去够。

这意外之举差点惊得谢照乘魂飞魄散,他抖着嗓子喊道:“你在做甚!那里、那是你能摸的吗!”

霍不染奇怪地看他一眼,手指一勾就把乾坤袋掏了出来。

不过她不懂医理,只好把袋子掷他手边命令道:“找药。”

苍白的面色早已被她气得染上一层绯色,谢照乘不知她为何平日里看着冷冷清清恪守礼法但若被逼急了又能做如此之举,他看着她已然冷淡的面容突然问道:“你是在生气?”

霍不染皱眉催促道:“找药。”

“你是在生气。”他确认道。

霍不染不再说话只一把抓过乾坤袋伸手去寻,管他什么药全部拿出来再说。

片刻之后,她挖遍乾坤袋却只找到几棵草药和一些半空的药瓶。

“只有这些?”

谢照乘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这几日给百川盟治疗,再多的草药也会有用尽的一刻。”

她默了默,又指着床上说道:“先凑合着用吧。”

“不用。”谢照乘把手臂盖在眼睛上,闷声道:“只要熬过一时三刻便好用不了浪费草药。”

他这动作反倒把手心的一物露了出来,霍不染看着细长的血纹心知他听到了刚才的玉符传音。

她虽然不赞同他的硬抗,但人已如一条死鱼般躺在床上总不能卸了他的下巴硬灌。再说即使卸了下巴,她也不知该吃哪一位药。深思熟虑之后,霍不染只好放手。

她一撤去力道,谢照乘便把自己卷了起来。

看着他背后濡湿的衣物,霍不染想了想随即坐在床边把灵力输了过去。

纯净的灵力流入阻塞的筋脉之中,一寸寸地打通脉络,就像是温水流过体内温和又舒适等谢照乘反应过来的时候疼痛已然消失大半。

他如梦初醒,立刻推开她的手,“你灵力本就所剩无几……”

她轻而易举把他的手挡了回去,“无妨。”

谢照乘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忍不住沉浸在这温暖之中。

昏暗的环境加上温热的触感,让他逐渐沉入梦乡。

当听到清浅的呼吸之时,霍不染觉得他与小白确实很像。

这一睡其实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不过腰间旧疾却也消缓大半,他幽幽转醒后的第一件事便让她撤了灵力。

等霍不染收掌,又听他说道:“今夜我与你同去。”

她本想让他待在祠堂,但谢公子下巴一翘她心知已无转圜余地。

谢照乘把她妥协看在眼里,心想她此时倒是会看人脸色想必之前种种都是她故意气我。他凉飕飕开口道:“一夜不见,眼力渐涨啊清泉守。”霍不染抱着剑看他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一张嘴却已不饶人,她不由佩服地看着他的唇心想这张嘴长得也与他人并无二样,怎么唇一开一合就能让人无话可说。

她的目光凉凉点在唇间,谢照乘却是渐渐觉得脸热心跳,恼羞成怒道:“你看什么看,看得明白吗你!”

霍不染不解地望他,“这有什么看不懂的。”

“你看不懂的多如牛毛。我敢说等你何时能察觉到我生气与否你便能在剑道之上更进一步。”

霍不染觉得荒唐,心想二者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不服?”谢照乘只一个眼神便看穿她心中所想,遂命她俯身靠近。

霍不染听话地凑近两分想听听他有何高见,却觉额上一凉等反应过来他已撤开。

“你?”

“看看你这榆木脑袋到底硬不硬。”谢公子一击即中,又看在她给自己灌了灵力的份上才提点道:“出剑留痕是基本,点到为止才是大乘。而其中关键便是——”

她冷眼旁观,淡淡开口道:“是你?”

“自然。”谢公子又往脸上盖了层金,“本公子心如玲珑,若你能摸清我的喜怒哀乐便已离剑仙不远。”

霍不染听他越说越离谱,只得把一团铺盖展开往脸上一扔阻了他的胡言乱语。

“睡一觉,晚上出发。”

“呜、呜呜!”谢公子软着手扯下被子,怒道:“回来。”

霍不染已然一只脚踏出门外,他不得不又抓起玉符道:“那白几究竟怪在何处,莫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她的脚拉了回来。等转头看去,谢公子已然盖好被子,作出一副乖巧聆听状。他沉默地拍了拍榻下,又传音道:“隔墙有耳,你先委屈在这里待一待。”

昏暗屋内二人一躺一坐,捏着彼此间的玉符细细交谈。门外的影子站了半晌却依旧没有听到声响,最终只好静静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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