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莉莉惴惴不安地问，马车的车门发出不祥的吱呀声，像是有双看不见的大手突然攥住了它，用力地拧着，门与车身的连接处逐渐出现危险的缝隙。
但没有人注意到这点变化。
连莉莉也没有。
“没有。”戴安揽过女儿，轻轻拍抚她瘦弱的后背，“我们的莉莉安娜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但今天你要做的，就只是好好享受庆典而已，有些事情，等你再长大一点才去思考也不算迟。”
母亲温柔的拥抱让莉莉的内心重新变得安静了下来。
在她的心头，却又始终有股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情绪围绕着，莉莉想不出那该被称作什么，她与这股情绪之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它仅仅只是存在着，让莉莉没法清晰地感知。
这说不准会是一件好事。
穿过那道萝丝提起过的石墙，进入佩格郡的城中心。
莉莉跟着妈妈和姐姐一起下了马车。
马车夫为几人打开车门的时候废了不少力气，连随行的男侍从长也被叫上，二人费力地拽开车门，侍从长带着疑惑向戴安表达了自己的忧虑：“男爵夫人，或许咱们家的马车该送去修一修了，车门昨天我才仔细检查过，往轴承上上了油，今天却差点儿打不开，我想大概是门的其他地方出了问题。”
戴安想了想，让侍从长在庆典结束之后再去修理车门，毕竟今天是最重要的圣礼节，城中心的每一家店铺都停止了工作，聚集在教堂附近，等待着聆听荣光之主的福音，顺便等一等庆典上那些出手大方的贵族们洒向人群的钱币。
一路过来，莉莉都待在马车里，因此她并没有能亲眼瞧见那堵石墙，她虽然不知道石墙长得什么模样，但墙里的世界显然比外头要好得多。
首先就是平整的地面，二层甚至四层的楼房建筑，挂在屋檐和窗台上的彩带与旗帜，走在道路两旁的，也都是衣冠楚楚的“体面人”。
生活在城市中心的人们，交谈时的声音是欢快而轻松的，他们欣喜地期盼着今日的庆典，高声向同伴聊起上一个圣礼节的盛况，莉莉甚至能清楚地听到小孩子们打闹跑跳的鲜活响动。
但这并没有让她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仿佛她的心神被遗留在石墙外那个黄土漫天的糟糕世界，叫殁于劳苦里的冤魂给拉扯住了脚踝。
“......莉莉。”
“嘿！”
“莉莉！”
姐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莉莉顺着声音一抬头，就看见萝丝双唇不动，眼睛斜斜地瞟着自己：“不要再走神了。”
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走进了城中心的大教堂，而莉莉完全被那股莫可名状的情绪给困住了，她完全没有留心整个佩格郡最大最威严的建筑外边是个什么模样。
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头纱随着少女的脚步一下一下轻拍双颊。
走在前方的戴安突然停了下来，旋即莉莉就听见妈妈发出了她招待外客时才会使用的那种，热情洋溢又不失温柔，像是正吟诵一首悠长而古老的诗歌般的声音：“......我的荣幸，神父......非常期待接下来的仪式，是的，康瓦拉里亚家的花束已经摆放在圣像前了。”
“......没错，当然还是风铃草和鸢尾花，一个代表康帕纽勒，一个代表我主的荣光，这可是老传统了，当然今年还准备了玫瑰以及百合，代表我的两个女儿。”戴安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朝着莉莉招招手。
莉莉见状立刻仪态完美地走到母亲身侧，而戴安扶着她的双肩，将她介绍给身前一身礼服的老人：“休曼神父，这就是我的二女儿莉莉安娜，蒙主的恩惠，她在修道院里长大，沐浴着主的圣光，才使她不至于夭折......”
莉莉稍微有点紧张。
和压根没能见过几次的米斯特尔，以及不怎么虔诚，而且年纪还小的雷德不同，这位休曼神父，是佩格郡大教堂的本堂神父，德高望重，资历非凡，莉莉不知道他有没有用火刑处决过谁，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穿自己身上的小秘密。
但——休曼神父的年纪的确已经很大了，他的头发已经雪白一片，皮肤皱褶，长着很常见的老人斑，他的眼睛似乎也已经不是很好，只是声音足够慈祥：“很高兴认识你我的孩子。”
“日安，神父。”莉莉发现休曼神父并没有对自己的存在表现出什么异样的情绪，心下放松不少。
天知道。
就在刚才，她袖口上的布料都紧张地自己皱起来了，幸好她及时按住，才没露馅。
而休曼神父对莉莉进行简单的赐福，又询问了几句她在修道院时候的事情之后，就示意一旁的修女把姐妹二人都带去举办仪式的会场了。
戴安则留在原地，看着神父对被抱在德蒙夫人怀里的小玛戈又一次祝福。
离开的时候莉莉忍不住回头看她们，微微流动的风中送来了几人交谈的声音。
“......我知道你的顾虑，夫人，但请放心，我还没有老到两眼昏花的地步......一直以来，你的虔诚，不止我这个老家伙看在眼里，也始终都在我主的注视之下。”
“很抱歉在如此欢庆的节日里还要打扰您，但是前不久詹姆寄回来的信件里写了一些事情，让我不得不在意。”戴安满怀焦虑地说道。
“教廷近来的确有些变动，一位枢机主教离世了......是的......阿尔布姆......”
随着脚步的渐渐走远，微风递过来的声音莉莉逐渐听不清了。
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导致戴安今天的心情不太好。
而自己的表现，似乎也让母亲更加忧虑了。
莉莉忍不住有些自责，她紧紧跟在萝丝身边，周围穿着礼服盛装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嗨！萝丝！”
抢先来到她们跟前的是一个熟人，比尔森爵士的长子，威廉·比尔森，年轻的脸上长着几颗青春痘，他用铅粉涂满了整个面容，但这反而让他的脸看上去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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