簇簇火苗跃动着，打在流白羽虚焦的瞳孔里，白的皮，红的血，衬得她像一只蝶，就要飞远了。压在体内的萤毒终于露出真面目，张牙舞爪地将毒素释放，嘴唇、指甲、眼窝转瞬漫上一层青紫。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大睁着眸，煌煌不肯闭眼，瘦骨嶙峋的手死死攥着凌云渚衣角不放。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凌云渚竭力保持冷静，“心愿未了？还是要我带什么话？”
流白羽果真有事相求，颤着手从胸口拿出个东西，一点点举起。凌云渚生怕她下一刻就撑不住，赶紧接过：“这什么……传音纸鹤？给谁的？金小姐？”
流白羽很轻地点头。
这纸鹤点金纹，并非用灵力捏成，听完即散，而是先用纸折出鹤的形态，再辅以灵流，存入想说的话，千百年也不会腐朽。她方才攥得太用力，上头出现了几条纹印，皱巴巴的，但仍能看出制作者的用心。
“好，好，我知道了。”凌云渚将纸鹤叠起，“你放心，一会儿我就把它放出去。”
流白羽终于松了力道，彻底倒在地面。喉咙侧的口子猩红四散，溅在面容上，冷得发僵，像触之即融的雪，和初见一样。
几十年前的那场雪比现在还大，还冷，她被冻得四感全失，知觉全无，听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讨论如何瓜分她的尸体。在十方魔域，祈求是做不得数的，那是比希望还愚蠢的东西，可就是在这样的绝望之下，她听见了寒冰破碎的声音。
“这人我有用，带回去。”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将她从深渊救了回来。她竭力睁眼，只看见一袭深色衣摆与风飘扬，耳畔叮咚撞过铃响。
……
凌云渚直到半个时辰后才起身。
囚笼早已解封，但这会儿去追也追不上了，昭野估摸着早就把阴玉收入囊中。回想这趟来得真不值，要救的人没救上，赔了一块太白玉，还落得一身伤。
他替流白羽阖了眸，将那副冰冷的躯体扶到角落，用障眼法隐去，待金玉英来处理。他们本不是多深的交情，不料最后关头，是他给流白羽送终。
踏出朱门，凉风迎面扑来，两侧的鬼梧桐被吹得刷刷作响，系统的声音就这么突兀地蹦出脑海。
【宿主宿主，你还好吗？】
凌云渚冷静道：“还活着。”
自从知道穿越者联盟对他记忆动的手脚后，凌云渚对谁都摆不出好脸色。999意识到他淡漠的态度，收敛了很多，小心翼翼地安慰了几句。
凌云渚面色缓和不少：“说吧，什么事。”
【小九是来提醒宿主的！】
【警报警报，终极任务的剩余时间严重不足！请宿主明确主线，尽快将助攻值提升至100！若在倒计时结束前未完成任务，将承受天雷惩罚！】
完成任务，让联盟轻轻松松得到愿力吗？这么多年过去，所谓的穿越者联盟还是和以前一样，残忍狠毒，自私自利。
若宿主能狠得下心，不惜一切代价完成终极任务，付出愿力，便赐其活命的资格，若付不出愿力，便引天雷销毁。将人当做机器，有用时视为珍宝，无用时便弃之如敝履。
凌云渚在心底冷笑，嘴上却说：“知道了。”
毕竟是亲生经历的过去，怎么可能全然无印象。从天机阁回来后他脑海总是出现一些零碎片段，疾光幻影般转瞬即逝。
999信以为真，欢呼雀跃，提前庆祝胜利将至。
【宿主加油！小九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轻轻松松拿下！】
凌云渚敷衍地点点头，将它从自己脑域里摁了下去，接着掏出那只金边纸鹤。方才太过慌乱，它被弄得乱糟糟的。凌云渚压平了折痕，稍微整理一番，用灵力托着一举，放飞了。
下一刻，脖颈传来轻微的拉扯感，三生珞无风自动，莹莹交辉。凌云渚先是一愣，随即猛然屏住呼吸。
来了！
原本他还想着阴玉都到手了怎么三生珞迟迟不提示灵玉的位置，合着在这儿等他呢。
怎么还带滞后性的？
不过这样也好，眼下阴玉被夺，灵玉无踪，他对之后要走的路一头雾水，正是寻求线索的好时候。
片刻后，光芒散去，迷雾聚拢，三生珞显出灵玉栖息地。
入目是茫茫一片白，险些让人以为看岔了。停顿片刻，镜头逐渐拉远，苍劲挺拔的松柏齐齐排向远方，缩成很小的点，高耸入云，成了画面中唯一的绿色。
这是一座雪山，他曾经在仁心塔的门后看到过，或者再说明白点，这是天山。
中岳大陆最高的雪峰。
灵玉，去了天山。
可那里终年积雪，很多线路因地理原因无法御剑，只能步行，顶端的云墟境更是无人踏及。一模一样的雪景，千篇一律的松柏，想在上边寻到灵玉无异于大海捞针，难度可想而知。
三生珞传出的画面转瞬即逝，凌云渚还没想出个正儿八经的法子，“天山”便消失了。他没办法，只得先出了这破地方，与段驰龙商量后再做打算。
出入同是借用缩地千里，木流芳打通的传送阵还没关，凌云渚疾步过了。怪得很，这是明明他第二次来十方魔域，但路上众人像是格外眼熟他似的，眼神敬畏又崇拜。
凌云渚对此地不甚熟悉，逢人便问，必要时就把段驰龙端出来挡枪，一路摸到了玉霄阙。鬼城守卫重重，但他却畅通无阻。
玉苍意料之内地候在殿外，见他过来并不吃惊，只是面上隐现一丝纠结。凌云渚往内瞟了两眼：“怎么？你们城主不在？还是现在不方便进去？”
“哪里，城主说了，您来就没有不方便的。”玉苍顿了顿，“凌仙尊，跟我来吧。”
听她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号，凌云渚挑了挑眉：“好，劳烦带路了。”
凌云渚不知玉苍面上的犹疑从何而来，直至靠近正殿，听一门之隔的地方传出女声，终于了然。
“有客人在啊。”凌云渚自然道。
玉苍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只低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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