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涯原本的计划是尽量拖延时间,来消耗云上圣徒的力量——驱使驻念神物需要意识之力,而意识之力是人类维持理智的必需品。
只要拖得够久,甚至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对方就会因为理智丧失,陷入癫狂,失去驾驭驻念神物的能力。
为此,他还专程让柴尔德将三十几名重点对象的出城顺序重新排在了最后面。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谁也没想到特意挑选的牢固房屋会倒塌。
藏身其中的安格列等人被迫先行出城。
好巧不巧的,这里面刚好就有圣徒的目标。
接连的意外改变了局势。
这场本可以轻松获胜的斗争不可控的开始朝危险倾斜。
黑云散去,皓月当空。
星辰遍布的头顶,有一雕塑般的佝偻身影缓缓落下。
顾修涯抬起头,入目是一双镶嵌于碳化血肉中的眸子,目眦尽裂。
他读懂了对方的情绪。
那是付出生命想要达成的事业,在眼看功成之际,被蝼蚁破坏后造就的——狂暴盛怒。
“让他们往城外跑。”
“什么?”
“我说让所有人往城外跑!立刻!”
轰隆!
晴天中闪过一道霹雳!
雷光凭空而生,正中人影。
顾修涯看到那佝偻的身影被高压璀璨得浑身发抖,电流在他的身躯上如银色般攒动。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艰难的抬起手,指向了城中。
下一刻,有黑色的液体从曲颈瓶中飞腾而出。
第一个曾高声为雨停而欢呼的格兰仕人突然身体僵直。
他站在窗边,像是被看不见的大浪吞没,整个人呈现出溺水挣扎的诡异姿态,双手死命抓向自己的脖颈,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
滴答,滴答。
水液在他的表皮上浮现,打湿了头发,紧接着是眼睛、鼻孔、耳朵、嘴巴。
顾修涯看到他痛苦的弯下了腰,嘴里呕吐着浑浊的水液,眼睛和鼻子扭曲变形,有血水溢出。
一秒,两秒......
不到半分钟,他整個人都膨胀了起来,血肉在水液的挤压下变得发白,臌胀,撑得他好像一个灌满水的气球。
啪!
突然间,气球爆炸了。
浑浊的水液泄流一地,火把啪嗒一声掉落,地面上只剩下两只湿漉漉的脚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啪!
啪!
啪!
寂静夜色中,血肉炸裂的声音仿佛一场怪诞演奏,连绵不绝。
沉浸在喜悦中的格兰仕人,以他们欢呼的次序,唤来了死亡。
顾修涯微微眯眼。
对方居然没有先杀安格列那队人。是因为鞭长不及,还是因为仪式的某种条件限制?
“天父在上,这,这是怎么回事?”
柴尔德脸色惨白,声音都变了调。
看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诡异碎裂成浑水,这位一向稳重的书记官吓得手足无措,甚至忘了执行顾修涯的吩咐。
“这是神灵之力......”
马恩颤抖着开口:“是那个圣徒!”
这一刻,他才猛然反应过来,身旁的远东传教士脸上为何丝毫不见喜悦。
灾难根本没有因雨停而结束,只是换了个模样。
必须死于大雨之人,仍将死于大雨。
无形之雨!
无力感自心底蔓生,压垮了马恩。
他知道是云层之上的圣徒制造了这场灾难,可他却没有与之抗争的能力。
他保护不了这片土地,也保护不了那些敬他为神父的人。
他甚至看不到对方在哪儿!
他就像一个瞎子,一个傻子,对迫近的灾难束手无策,对眼前的惨绝人寰感到绝望。
“天父啊,我恳求您!我恳求您请降下仁慈,救赎这片土地!”
马恩向天撑开手,在恐惧中悲嚎。
“跑啊!快跑!”
人群在奔逃。
颠覆凡人认知的诡谲死亡击溃了民众心智。恐慌的情绪蔓延,一切斗志与抗争皆成笑谈。
柴尔德呆呆的站在城墙上,看着脚下仓皇四散的人们接连如气球般爆炸,只觉得自己仿佛一只蚂蚁。
被巨人捏在指尖,稍微用力就成一团烂泥的蚂蚁。
顾修涯转过身,快步登楼。
他的衣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的神色冷峻,眼神如刀。
在这场愈演愈烈的恐怖灾难中,只剩他一人还抱有希望。
不,不仅是希望。
他从始至终,都坚信自己必将胜利!
顾修涯大步登上城墙最高处,立于夜色之中高喝。
“顺天圣母的信徒们,神没有放弃你们。”
“现在,我将为你们昭显最终的神迹!”
空管将声音凝聚,金属介质随之震动,人声扩大成雷鸣。
恢宏的人声在夜空中回荡。
却没一人因此停留。
他们被吓破了胆。
只有落于城墙上的人影陡然回头,双眼犹如两颗布满血丝的圆球,望
向顾修涯。
顾修涯眼神沉静,脊背上有血肉扭转,于无声中化为蛇形。
诡异的血肉炸裂声突然停了下来,焦炭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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