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婵轻轻“嗯”了一声,由着扶她下了船。

湖畔三人接过江策从将小舟另一头的莲花,遥遥而去。

薛婵回去之后,与云生她们抱回来的荷花都修剪插瓶,分了好几份,着人送出去。

程怀珠也不知道去哪玩了,迟迟未归。

用了晚食,薛婵坐在书案前,铺纸调色。

她想了片刻,等到提笔之时行云流水。

云生等人安安静静的,先是多点了几盏灯将画案照得明亮,她们轻手轻脚各自忙碌着。

待到书灯将燃尽,薛婵才绘完最后一笔。

云生道:“已经很晚了,姑娘洗浴之后快些睡吧。”

她去浴洗的时候,程怀珠回来了。本想和薛婵分享今日的趣事,却在等待的时看见了案上的那幅画。

青山秋水、白鹭荷花,角落处题了画名:《渌池风荷》

程怀珠坐在桌前看那画,看明白了些什么。

薛婵理着头发出来:“看什么呢?”

程怀珠凑了上来,笑嘻嘻问她:“你现在是觉得他很好咯?”

“迄今为止,他和我想要的实在是相去甚远。”

薛婵却摇摇头,坐在镜台前,卸下的钗环放在上面。她轻轻抚过那支玉钗,微微笑起来:“我想,我还是有点喜欢的。”

程怀珠歪着头;“哦?只有一点点吗?上次也只有一点点。”

薛婵笑道:“那大概,比上次再多那么一点吧。”

云生催促着她们早些睡,两人便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便放下钗躺下去。

薛婵闭上眼,好像又回到了那只小船之上。船外暮色苍茫,一水清净。

他的一点点凑近,香气萦绕在两人身上。

狭闭的空间容易让人产生暧昧,频繁的谈话总是造成亲密无间的错觉。

那一瞬间,她在想什么呢?

他的眼睛很漂亮,唇似桃瓣,柔软可亲。

她色令智昏,被勾引而去。

一梦起,一梦终。

秋猎于九月初结束。

薛婵因着婚期将近需要备嫁,回京之后再也未曾见过江策。

只是听说查封了好几座佛寺,上京的好几处宅院也都封了,听说江策奉旨去捉拿叛逃余孽。

她的嫁衣与嫁妆早已备成,每日在府中不过是看看已经清点过的单目,再在已经绣好了的盖头上扎上两针。

在此期间,她见了一个人。

“我来的时候看见你家里正在布置,你要成亲了。”

颂清与薛婵相坐饮茶,她如此问她。

薛婵道:“嗯,下月十七。”

“还有一个月。”颂清略算了算,又问她,“是上次和你一起的人吗?”

薛婵笑着点了点头:“嗯,是他。我们,本就是未婚夫妻。”

她将茶注入,颂清轻呷了一口:“挺好的。”

薛婵又问她:“我听他说,你一直被他们保护起来了,因涉案,所以一直也不得见。如今事了,你有何打算?”

颂清笑了笑,比之初见要和缓的多。

“我自幼就修道,莲花观本是我父母兄姊为我清修所建。几年前,忽地来了一群人,杀了我的父母,霸占道观。我已经没有家了,大抵还是继续做女冠修道吧。”

薛婵有些想不明白:“出了这样的事,你还要继续修道?”

颂清却道:“出了这样的事,是他们的错,是世道的错,又不是道门的错,又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不继续修道呢?”

她这样说,薛婵也觉得颇有道理。

毕竟若是不是这些人,颂清还有父母,有家人,仍旧在芳庐山的莲花观中静心修道。

两人就坐在枫树底下,一边烹茶饮茶,过了很平淡的一天。

薛婵送走了颂清。

因母亲的灵牌供奉在积香寺,她便顺道和薛承淮前往佛寺清修。

他们在积香寺住了两日,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或“偶遇”或前来见薛承淮的人。

这一日早,他和薛婵为程铮供牌上香,就又被抓走了。

薛婵便回了禅院吃午食,饭毕后睡了个午觉。她起来时,已经日过塔楼。

云生轻手轻脚进来同薛婵道:“有人要见姑娘,因着午睡,在外头等了许久了。”

“何人?”薛婵对此有些意外。

云生道:“那侍女说是郁娘子所遣。”

郁娘子?

薛婵起身,云生替她换衣整理仪容后立刻出了门。

那稍显年长的侍女见薛婵出来向她一礼,笑道:“姑娘可有闲暇?”

薛婵摇摇头:“我并无事可忙,不知郁娘子遣姐姐来有什么急事?”

“并非急事,只是娘子说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指点姑娘琴技了。加上秋来景好,积香寺后山的红枫都开遍了,我家娘子特遣我来问姑娘是否愿意一起赏枫?”侍女如此答道。

薛婵道:“我亦有此意。”

侍女引着她往后山去,见到了在廊桥后,山道凉亭坐着的郁娘子,桌上摆着琴。

“许久不见你了,不知未曾相见的这段时日里,你有勤加练习吗?”

薛婵迥然,轻轻低头。

没有。

郁娘子也没再说什么,只道:“你弹一曲,我听听。”

骑虎难下,薛婵只能硬着头皮弹,直到弹完最后一个音,她收回手,静静坐在那等待批评。

郁娘子微微张唇,说了一句听起来还蛮有安慰的话。

“比之上一次,至少还是有进益的。”

薛婵只能尴尬一笑。

郁娘子道:“陪我走走吧。”

两人一起往山林石阶上走,一边走一边赏枫闲谈。

薛婵:“端午后病了一场,后来因着婚事繁琐,也没有来积香寺同您学琴。”

郁娘子见她面色尚好,连声音听着都溢着笑意,心下松泛了一些。

“无妨,这些都不是什么要紧之事。更何况,近半年我也少在这寺中了。”

薛婵:“是因为婚事?”

“是啊”郁娘子好像总是那般温柔,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轻柔,“婚嫁本是人生大事,我这个做母亲的,纵使再不想理会世事,也还是要回去替孩子操持筹备的。”

“更何况......”

郁娘子看着薛婵,温温柔柔笑起来:“二郎很是重视,我亏欠他许多,并不能弥补什么。他难得有所求,我自然是要应得。”

旨意刚下的时候,他就来过一次积香寺,请她回去。

薛婵听得有些疑惑:“可是,您又为什么这时候来找我呢?”

郁娘子慢下步子,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红叶。

“二郎是我的孩子,作为母亲,他有喜欢的人想要和她成亲,我也很高兴愿意满足。你们是由一旨赐婚被迫绑定在了一起,他的心意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不知道。”

她转过脸来看着薛婵,面上的笑意敛了几分,多了的是郑重严肃。

“可是抛却母亲这个身份,我则是想问问你。是否愿意接受这门婚事,接受他?”

薛婵对此很是意外,她完全没有想到郁娘子竟然是因为考虑到自己的心意才特意来找她的。

既疑惑,又有些动容,于是她的回答认真而真挚。

“我喜欢他,所以愿意和他成亲。”

“那就好”郁娘子像是浅浅松了口气,笑着继续往拾阶而上。

薛婵走在她身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她。

“您问我这样一个问题,是因为您和大将军......”

她没问完,郁娘子却直接道:“是啊”

郁娘子问薛婵:“你入京,想来听过不少关于二郎父亲的事吧?”

“是”薛婵点点头。

郁娘子又继续道:“你瞧着二郎张扬、自傲,可是他父亲比他更加张扬自傲,他整个人热烈得就像一团火一样。而我,胆怯而温吞。”

“其实我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当初皇后娘娘会为我和他赐婚。”

两人走完了数十级台阶,走上了一片开阔的平地,站在平地往下看,是一片燃烧的红枫与高高的佛塔。

“我刚嫁过去的时候,到处都是陌生的,我很害怕。对于这样一个陌生的人,总是多有排斥。他越近,我就越退。也许是我的态度让他极其挫败,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总是在闹。我害怕,他恼怒,总之就是无法和和气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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