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茵从圣堂山上走下来,一身素衣,头上什么也没戴,只是发间落了一片白色的雪花。

她随着苏饮雪的呼唤走过来,走到阿大的面前,抬眼看他,没有厌恶也没有喜怒,甚至连之前掩盖在平静之下那点欲盖弥彰的回避也没有了。

阿大心里一空,隐约间感觉到,无论他和苏茵之间存在何种他所不知的纠葛恩怨,从此刻起,尽数消散了。

即便他在此刻死去,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更不会像林轻扬死的时候那样为他哭一场。

阿大不自觉地绷紧了下颌,错开了视线,告诉自己:他和苏茵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

“为了挚友爱妻,他挟持了我的近卫,师妹,你说,该如何是好?”苏饮雪侧过头看着苏茵,大有她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意思,把“挚友爱妻”四个字咬得极重,试图从苏茵脸上窥见一丝波澜。

但他并没得到想要的结果。

没什么犹豫,苏茵便做出了决定,“他要什么给他便是,反正这些人在这里,他不会跑,你的近卫也不会死,不过是一介囚徒,不足为惧。”

“师妹这么肯定?”苏饮雪眉头一挑,“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想和我们回长安,也不想做什么一品将军,口口声声要做山野猎户。”

大雪纷纷扬扬,寒风呼啸,苏茵的声音冷淡又平静,像是一把映着寒光的冷刀,直直地向阿大刺去,“绿水村已经毁了,他无处可去。他赌不起。”

其他人听到这话脸上露出犹疑的神色来,悄然看了一眼煞神般的阿大又迅速移开视线,心中有些不赞同:如今他可是匪!怎么能赌呢,倘若赌输了,他那一身本事,不知要死多少人。

但他们不敢把这话在明面上说,怕触了阿大的霉头,也不想驳了苏茵的面子。

苏饮雪一时间没发话,众人也没动,局面一时僵持不下。

阿大却默然松了些许勒在军士脖颈上的胳膊,给了他喘气的空间,悄然垂下眼皮,看着囚车,微微地低下了头,无声地退让。

他不知道苏茵这是轻而易举看透了他,还是误打误撞踩中了他的软肋。

他确实没法做出舍弃亲友一人逃亡的事情,也不敢拿挚友亲朋的命去赌,哪怕他此刻短暂地占据上风,只要苏茵手里捏着李三娘和阳虎这些人的命,他就永远没有和苏茵谈判的资格。

挟持了苏饮雪的军士也只是虚张声势,他是不可能真下死手的。

这一场博弈,他输给了苏茵,彻彻底底。

囚车里的人都吃完了食物之后,阿大便松开了这名军士,沉沉地看了苏茵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投降。

但苏茵并不在乎这场胜利,也不在乎他的挫败和投降,唯有苏饮雪笑了笑,说了一句“倒是真重情义”,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夸赞,反而流露着一种嘲讽。

把手足当仇敌,把仇人当挚友,绕是苏饮雪这种官海浮沉多年的人,也不由得感慨上天在燕游身上开了个好玩笑。

既是有了软肋,那么他便不再可怕。

“既是如此,你和我们做个交易,如何?”苏饮雪笑着问阿大。

阿大知道,他压根没得选,从他选择向苏茵认输的这一刻,他就彻彻底底沦为了苏饮雪刀下鱼肉,任其宰割。

他没吭声,苏饮雪也不在乎,他朝阿大看了一眼,手下的人心领神会,军士上前打开了李三娘和阿大的囚车,侍女们捧着厚重的狐裘到阿大和李三娘面前,给他们披上,端了热茶,引他们去苏饮雪的帐中。

李三娘尚有些惶恐,头一次穿上狐裘,被侍女伺候着梳头,有些不习惯,止不住地低头去看身上的红狐皮,悄悄地伸出手去摸了摸。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华服,阿大则淡定得多,垂眸看着地面,任由苏饮雪的手下们摆弄,只觉得自己是个屈辱的傀儡,阶下囚。

风雪越发得大了,侍女们拿来四把伞撑开,两把给苏茵和苏饮雪打着,两把给阿大和李三娘遮雪,其他人也没闲着,开始准备等会儿四人要换的衣裳,还有擦拭雪水的帕子,等会儿准备更换的毛毯。

临到苏饮雪的营帐前,侍女已经挑开了帘子,苏饮雪脱下雀裘迈步而入,苏茵却停了步子。

“师妹?”苏饮雪回头看她。

苏茵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雪里,即使披着和他一样的紫貂裘,那双眼睛依然和从前一样倔,一样地清高,头上只别了一根素色银钗,面容清瘦。

他不由得想起许多年前苏茵和他分道扬镳的那一天,他们也是这样,一个站在锦绣中间,一个站在雕花门外的天地中,什么也没说,只是互相看了一眼,走了相反的路。

他入朝堂,宦海浮沉,一双执笔的手搅弄风云,从前的诗文束之高阁,白衣弃置,做尽了从前所不耻的事情,从风雅清正的照雪才子变成人人唾弃又不得不跪的右相。

而苏茵从宫门走了出去,开了个医馆,悬壶济世,游历江湖,写的几本游记引得洛阳纸贵,出的医术至今还在太医院院正的案首,还收了不少徒弟,闲来无事与三两贵女办个诗酒会,高门寒门一时竟收入她囊中,但谁也没法拉拢。

这么多年过去,苏饮雪觉得他们之间似乎已经变了许多,再也没法推心置腹,互相理解,但他们似乎也没怎么变过,从始至终,背道而驰,无法同行。

他要位极人臣,她要自由自在。

从始至终,她和他,都算不上我们那两个字。

苏茵遥遥一拜,如同多年前一样,毫不犹豫地转身,走进了大雪中,抛下了他,抛下了阿大,从他的谋划中抽身离去,半点不愿意沾染他肮脏的盘算。

营帐里温暖如春,呼啸的寒风却有那么片刻吹到苏饮雪身上,他笑了笑,不由得叹息一声,瞧见苏茵的身影彻底消失,让侍女合上了门帘。

李三娘局促地站着,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的羊皮毯被破旧的布鞋弄脏,雪白的绒毛上留下一块明显的灰黑色污渍。

阿大则站得笔直,大有一副任凭面前大风大雨他自岿然不动的气概。

“请坐。”苏饮雪对阿大招呼了一声,立在两侧的侍女立马给他们二人搬了一个圆凳,又在他们面前摆了一张短几,布置了茶水糕点,又送上一个暖炉暖手。

“你想让我做什么?”阿大直直看着苏饮雪,“直接说便是。”

苏饮雪坐在高处,垂眼看着他,笑了一声,“一件小事。我要你扮成已经逝去的神威将军燕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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