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巳时,景阳宫内。

温沉吟坐在正殿下首,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品尝着侍女刚刚端上来的一盘果子。

“这些枇杷是前些日子本宫的兄长特意遣人快马加鞭,从凉国送来进献给皇帝陛下的。陛下顾念本宫远离家乡,定是想念得紧,便往我宫里送了不少。送到之后我一直用冰镇着,倒也还新鲜……阿吟你赶紧尝尝,看看还喜欢吗?”

端坐在正殿上的,是一位身着华服的美妇人。

眼波流转之间尽是妍态,正是如今宠冠六宫的大燕贵妃银骊姬。

自武曜帝魏栩明登基之后,周边列国为表敬顺,陆续进献了不少美人。

武曜十年,魏栩明四十一岁生辰那日,年方十八岁的银骊姬被凉国太后作为一件贺礼,送进了燕国宫中。

银骊姬尚在凉国之时,便因出色的美貌而盛名远播,魏栩明得见之后,自是一见倾心,宠爱非常。

只是帝王之心素不长久,宫中的妃嫔也多的是盛宠之后,一朝失势,便被打入冷宫,从此万劫不复的时候。

这银骊姬虽然貌美,但毕竟来自蛮荒之国,与自幼便被调教得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传闻进宫之前,甚至还因为与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分离而大闹了一场。

因此即便她再受宠爱,却也没人将她放在心上。

就连皇后也冷眼旁观着,就等着魏栩明新鲜劲过去后,她被彻底冷落的那一天。

不料进宫之后的银骊姬却是一路攀升,盛宠不断。

时至如今,地位已然形同副后,权势之盛,甚至比常年缠绵病榻的皇后更要威风几分。

然而此刻在面对温沉吟,她却放下了宠妃的架子。

光看那轻言细语,满是关切的模样,仿佛淳淳叮嘱着的不是一个普通的朝臣之女,而是自己的亲女儿。

温沉吟闻言不敢怠慢,赶紧恭声表示:“多谢贵妃娘娘,这枇杷果肉细腻,滋味清甜,是难得一见的美味。臣女也是承蒙您的恩赏,才有机会吃到这么好的果子!”

“哎呀,阿吟就别和我见外了。若是喜欢,一会我让人备上一些,你带回去也让温珩也尝尝!”

银骊姬和她闲聊了一阵,见她始终不卑不亢,言谈之间也没有主动和自己套近乎的意思,忍不住主动试探道:“方才进门之时,本宫发现你眼底淤青,神色也颇为憔悴,是昨夜没休息好么?”

何止是没休息好……

为了向马小六说清楚接下去的时间里,他究竟需要如何扮演好裴瑾的角色,温沉吟和他长谈了整整一夜,直至晨曦初显,才回房收拾了一番,匆匆进了宫。

如今她虽因满心警惕,并无困意,但眼底的淤青,还是暴露了她一夜未眠的事实。

此刻面对银骊瑾的试探,她不慌不乱,只是低声应道:“多谢贵妃娘娘关心,臣女只是因为惦记父亲的身体,心绪难安,昨夜才会睡得晚了些。今日在贵妃娘娘面前失仪,还请娘娘赐罪。”

涧云峡之战结束没多久,温北堂就被一旨调令调遣至大燕北境监军,此事在朝中引发了不少议论。

有人说,因为燕国大军在涧云峡一战中死伤惨重,身为主将的裴氏父子更是一个阵亡,一个失踪,以至于前线军心不稳。为了重振军心,大燕皇帝魏栩明才会派遣自己身边最信任的武将前去监军。

也有人说,温北堂这番调职,是因为他怀疑朝中有人出卖了军情,才会让涧云峡一战打得如此惨烈。为了保边境平安,并查出幕后真凶,他才会主动请缨,远走边关。

还有人揣测,侍卫司统领一职原本理因由皇帝最信任的人担任,但温裴两家子女之间的婚约,一直让魏栩明心有猜忌,因此才会顺水推舟找了个借口,将他踢出了帝都的权力中心。

这其中的真相究竟如何,谁也不清楚,但温家父女向来关系不睦,温沉吟又一直是叛逆不驯的代名词,眼下这番解释被她说出来,显然是口不对心,带着敷衍的意思。

银骊姬却像是未曾觉察,长叹一声之后,一直笑意盈盈的脸上适时露出了几分同情:“温大人年事已高,又旧疾缠身,本因留在家中好好养理才是。只是庆国大军频频生事,北境边关实在需要有勇有谋的忠臣良将驻守。陛下此举,也着实是因为看重温大人……”

“贵妃娘娘说的是!”

温沉吟实在不想看她那副虚伪的面孔,迅速将话接了过去:“父亲曾经说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既如此信任,父亲定当鞠躬尽瘁,不负所托!”

“难得你这样懂事,也不枉本宫如此看重于你!”

一番话说到这里,银骊姬自认也铺垫得差不多了,当即话锋一转,竟是和她论起的天下局势:“虽说后宫不能干政,但身为妃嫔,眼见陛下为天下忧思,本宫难免心下不安。眼下风烟四起,战乱不断,庆国更是狼子野心,不断对我大燕起兵挑衅,虽说有温大人这样的忠勇之将,但毕竟也非长久之计。更何况战事凶险,胜败只在瞬息之间,若是哪一天,温大人也陷入到虎贲将军父子那样的境地,陛下又如何能够安心?”

听她提及裴氏父子,温沉吟只觉得心中一痛,捧着茶盏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但表面依旧不动声色:“贵妃娘娘说这些,可是想到了什么为陛下排忧解难的良策?”

“我一个深宫妇人,在国家大事上,哪里有什么良策?”

银骊姬假模假样地感叹了一番,才继续说道:“只是本宫以为,两国之间的战事除了兵力之外,他国的态度甚是重要,若是能与强国结盟,共谋利好,想来庆国权衡利弊之下,也不至于轻举妄动……”

该来之事,终究还是来了。

在景阳宫里坐了大半个时辰,银骊姬此刻才开始为联姻一事搭台唱戏,也算是耐得住性子。

温沉吟心下冷笑,口气却恭敬依旧:“贵妃娘娘话中所指,可是您的母国大凉?”

银骊姬没想到她一阵见血,不由得愣了愣:“你倒是与本宫想到一处去了。”

温沉吟微微一笑,口气中带上了一丝嘲讽:“贵妃娘娘端慧贤明,又得圣心,自然是思谋长远,臣女生性愚钝,能与贵妃娘娘心意相通,实在是臣女的福气。只是贵妃娘娘原本就生于大凉,当今的大凉太后又是您的亲姑姑,有您从中调和,想来大凉与我燕国之间,必会和平共利,盟义永存。”

凉国地处陆地西向,虽说国土辽阔,但凉国境内许多地方常年冰雪堆积,不宜居住,以至于城郡分散,难以形成统一有效的政治管理。

即便历代君主之中不乏才华出众且野心勃勃之人,但受限于诸侯们各自为政的状态,依旧只能在群狼环伺的环境中求生存。

时至凉国新君楚弁登基,因年纪幼小,君威不足以服众,诸侯与朝臣们各怀异心之下,朝局很快陷入了动荡之中。

为保局势安稳,凉国太后银娍云一边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一边将自己的亲侄女银骊姬作为礼物,进献给了大燕皇帝,以此来为自己的家族争取支持和庇护。

而素有“朔漠明月”之称的银骊姬,并没有辜负家族的希望。

身在燕国的二十多年里,她凭借着各种谋算手段,一路隐忍攀爬,从一个普通的宫嫔位及贵妃,不但深得魏栩明的宠幸,还为他生下了一个皇子。

银氏一族在凉国的皇权地位,也因为她的存在而得以稳固。

只是如今的她看上去虽是风光无限,所得结果也都是她的家族所期盼的,但她心里清楚,终其根本,她不过只是权力战争中的一件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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