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1945年,时年十五岁的谢明华声音开始变得粗声粗气了,他自己纳闷,怎么声音变得越来越粗了?!同时他也不再单只在家做饭照顾自己的爸爸,他想和大哥、二哥一道下地干农活,打中歇儿的时候,他也要掏出旱烟袋抽上一锅旱烟了!他一个人可以挑着百十斤的担子,坐摆渡过了护城河,然后坐在东关街里的一群挑担的老乡中间卖菜了!
这是九月中旬的一天,他一大早便挑了满满一担子菜进了城,东关大街上庆祝日本鬼子投降的标语还在,不过来往士兵都是国民党的服装,偶尔有一辆国军的吉普车从马路中央疾驰而过,带卷起连天的尘土!忽然街那头骚乱了起来,有人抱着东西往摆渡渡口方向跑边急促的喊着,“快跑,快跑,拉壮丁的来了!快跑呀!”这让愣头愣脑地谢明华摸不着头脑,他琢磨着,“这哪跟哪呀?!响晴白日的天,日本鬼子也跑了,什么拉壮丁,拉壮丁是什么?”但既然大家都跑,明华也就跟着大家往渡口跑去。但却是慢了一步,两个穿着国军军装的人追了上来,其中一个手脚利索,灵巧伸腿到他的脚下,他于是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明华愤怒地站起身找那人理论。旁边那个叼了一支烟,嘻嘻哈哈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卖菜的,你的菜我们全要了!跟我走,到地儿给你算账!”
直到谢明华到了老年的时候,他还念念不忘这段故事,“当时我真傻,咱一个乡下种地的,进趟县城卖菜换点钱,却没想到给国民党兵抓了壮丁!而我那可怜的爸爸,本就一身病,见我两天两夜没有音信,于是由急而气,哮喘发作,下不了地!后来听说我被抓去当兵,他或许想,‘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我的老儿子了!’后来就开始咳血,大约十天之后,这人就没了!”每说到此,他就流泪哽咽,他为自己的犯傻而悔恨不已,他为让爸爸着急生气而后悔不已,他为自己没有能见到爸爸最后一眼,没有为爸爸养老送终而后悔不已!
(九)
谢天祥按照爸爸谢玉龙的安排,开始跟着哑巴妈妈周氏的哥哥他的亲舅舅周尚全学习学习厨师手艺,等到了学成之后,他还是跟着舅舅东奔西走,东边最远的到达过燕郊的东面的一个名为“孤山”的地方,那是个大户人家娶儿媳妇,提前两天就把他们爷俩和三个帮厨的人用胶轮大马车接了去,摆席的时候,客人们连连给厨子叫好,到最后给主桌上汤的时候(按照京东县的规矩,结婚只给主桌上汤,大盆儿上汤厨师的意思是说,大家伙尽情吃喝,我们这汤不收钱;但如果上了十小碗汤,就意味着厨师告诉主桌主宾,忙了半天不能白忙活,您老得给汤钱!汤钱不拘多少,1970年代,大方的给五块钱,小气的也得给三块钱吧!),主桌给了差不多多一倍的汤钱。西边最远他们到过京城与京东县城之间的双桥,那个地方的人欺生不厚道,没有京城人的见识与宽容,也没有农村人老实与厚道,有的是市侩气与窄视野组合而生出的阴阳怪气!如果你可丁可卯地帮他(东家)算计节省,他会说你成心让他丢了面子,他会说,“我差那几个钱儿吗?”;反过来你给他拉单子开多了东西,他更是要怪你成心算计他;客人也有挑嘴找事的习惯,酒足饭饱的客人拿着牙签,咸的淡的一股脑地从口中抡将出来,“京东县的厨子,上的了台面吗?”其实,在那个时候,这个地方也是京东县的辖区,但因为离京城近一些原因,那里人便觉得自己俨然是半个京城人而不是京东县人了!所以打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应过那里的活儿。
在新屯村方圆左右十里八村的几个厨师队伍里,谢天祥和舅舅领衔的这几个人,配合最为默契,做起事来井井有条忙而不乱。他们之所以让大家伙佩服,手艺一流自是不在话下,另外还有就是舅舅周尚全给他们立了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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