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襄在薄雾未散之际便见到那高瘦红袍僧。他半强制地带她离开报恩寺,说是护送,实则近乎挟持。他如铁钳般的手臂将她一把捞起,不容分说地扛上肩头,随即足下发力,身形如一头沉默而迅捷的山魈,沿着陡峭的山径疾掠而下。

疾风刮过耳畔,颠簸的视野里是飞速倒退的石阶与树影。这似曾相识的粗暴方式,让九襄蓦然想起那日白云山的变故。出了花轿她也是这样被蛮横地扛起,自此与冯爹失散,再没了联络。唯一不同的是,此次她并未被蒙住双眼。

她咬紧牙关压下喉间翻涌的恶心与视野里的昏黑,神思却在剧痛与颠簸中飞速清明。临行前留下的两道记号,此刻成了系住百人性命的两根细线。坟头那截偏向一侧的残烛,了尘师父应当能懂;可菩提树洞里留下的讯息,只有萧逐才能发现,他能否赶在天王殿香火点燃前,看见她刻在树壁深处的警示?百条人命,就悬在这瞬息之间。

原来昨夜,她冒险跟踪赵允明,亲眼见他与那两个红袍僧低声布置。那些被小心翼翼埋入天王殿神像底座的“雷火石”,那连接着香炉机关的阴毒引线……一幕幕,如同烧红的铁烙印在她的脑海。赵允明不仅要太后的命,更要借此机会,将朝中所有可能碍事的重臣宗亲,一并送入黄泉。

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炙热的焦灼,在她胸腔里翻搅。

而灵台深处,宝莲的意念正如同风中残烛,竭力向四周弥散,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可供连接的、属于同伴的微弱波动。

红袍僧终于在一条僻静的野渡口停下脚步,将她如卸货般放在码头上,自己则转身去寻那蜷缩在乌篷船里打盹的老船夫。

一道蓬松的银色影子,如同蓄势已久的箭矢,从身后树冠中“嗖”地激射而出!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抹残影,便精准无比地撞进了九襄下意识张开的怀抱!

那团温暖、颤抖、毛发微微炸开的触感,让九襄浑身一僵,是小毛球,它找来了!

它乌溜溜的眼珠里映着惊惶,细小的爪子死死勾住她的衣襟,喉咙里发出急促而轻微的“咕噜”声,仿佛在诉说着分离后的恐惧与委屈,又像是在发出无声的警示。

九襄立刻将它往怀里深处拢了拢,感受着那小小身躯传递来的温热与颤抖。与此同时,她敏锐地察觉到,灵台深处,宝莲那一直飘摇探寻的意念,似乎也因这意外而切实的“重逢”,欣喜若狂。

(宝莲OS:啊啊啊——小毛球!我的蓬松小信使!你可算滚过来了!老娘这缕残念都快激动得飘出三魂七魄了!等等……你说啥?你是跟冯爹一块儿被逮住的?!那老家伙现在……就被关在这附近?!)

红袍僧人与船夫的讨价还价声隐约飘来。怀中的毛球却按捺不住,急切地将别后种种经历透过意念传递给了宝莲。

(宝莲OS:眼下虽不知劫他至此的究竟是何人,但救他脱身方是首要。只是此刻我们该如何脱身?)

那“瘦红薯”却没给她细思的间隙。他已同船夫谈妥价钱,转身一把将九襄推入船舱,所幸他并未察觉九襄怀中藏着的小毛球。九襄轻轻拍了拍衣襟,抬眼时,却撞见船夫投来一道深长的目光。

那眼神里仿佛压着什么熟悉的痕迹。九襄心头微动,暗自思忖:宝莲前辈,看来,了尘已识破我留下的暗号。他们的人……就位了。

果然,船行至江心,无风忽起浪。船身毫无征兆地剧烈颠簸,那船夫陡然喝了一声:“小菩萨——接住!”话音未落,一只鼓胀的黑色皮囊已被凌空抛向九襄。那皮囊以整张牛皮缝制,以气密口塞紧,正是水上常见的救生浮具。

几乎同时,船底传来闷响,整条船竟猛地向一侧倾覆!浪花翻涌间,未待那“瘦红薯”反应过来,两道黑影如蛟龙般破水而出,直扑他而去。

“瘦红薯”在岸上武功刚猛,招招狠戾,可一入这湍急江水,浑身气力竟似被水流缚住。他挣扎着想要运劲,却只换来几口呛咳,手脚越发迟滞。不过瞬息之间,那两道黑影已挟着水势锁住他周身大穴,将他牢牢制住。

江面渐复平静,唯余涟漪轻荡。九襄紧抱着鼓胀的牛皮囊,抬眼望去,“瘦红薯”已被拖向那艘悄然拢近的乌篷船,湿淋淋地瘫软着,果真如离水之鱼,再无半分挣扎之力。

正恍惚间,那船夫已凫水近前,一手稳住皮囊,一手带着她向岸边游去。及至浅滩,他先一步踏水起身,转身向她伸出手。水珠顺着他精悍的臂膀滑落,他咧嘴一笑,露出格外洁白的牙齿。

(宝莲OS:啊!是小沙弥广净。九襄,还记得灯油案吗?静安师太冤枉他偷油,是你吓得师太说出真话,还了他清白。)

九襄的目光落在他笑意明朗的脸上,是了,那年他还是个沙弥院里洒扫的小沙弥,而她不过是个躲在经阁后的六岁孩童。报恩寺那些久远得几乎褪色的画面,随着眼前这张褪去稚气的轮廓,一点点又染上了颜色。

“小菩萨,别来无恙。”广净双手合十,向她行了一礼。

九襄这才恍然,慌忙合掌还礼,心底却泛起一丝生疏,自己竟已许久未行这佛门之礼了。怀中的小毛球趁机钻出,抖落一身水珠,冲着广净发出细细的啾鸣,急切地在表达什么。

“广净小师傅,”九襄想起正事,语气急切起来,“我尚有一位同伴被困在近处,可否……”

她话未说完,广净便了然一笑,眼神沉稳而让人安心:“小菩萨莫忧,这四周皆是我们的人。您的同伴,必已安然无恙。”他略顿片刻,扬了扬嗓音:“住持大师,哦不,如今该称了尘师父,他正等您回去。是他命我在此护您周全,并速返报恩寺,有要紧事要请您商议。”

“这……”九襄话音微滞,心头骤然揪紧。冯泓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可天王殿神像下那些沉默的“雷火石”,以及石后所系的百余条性命,却如沉钟般重重撞入思绪。

她闭了闭眼,终是低声应道:“好,我们先回去。”

“叽——?!”

小毛球万没料到她会作此抉择,圆滚滚的身子一歪,直直跌进她怀里。它背过身去生闷气,缩成毛茸茸的一团,尾巴也不摇了。

(宝莲OS:莫要怪她,小东西。你怎忘了……她终究是发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那位转世菩萨啊。)

九襄回到娘亲坟前时,阳光才将将压上林梢。

了尘静立坟前,盯着手中那截红烛残桩,良久才叹出一口气:“这暗号……你真是心思玲珑。”

“‘心灯不灭,暗夜有光’大师对九襄说过的每个字,九襄从未敢忘。”她顿了顿,有道:“墓碑上虽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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