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后半夜停的。

檐角残存的积水,滴答、滴答落下,扰得睡在青纱帐里的女郎睡得并不安稳。

宛如鸦羽般乌黑油亮的长发披散在枕上,纤长的睫毛沾染细碎的泪珠,正微微颤抖着。她侧卧着,纤瘦的脊背汗湿罗衫,宛如冷月出云,袅娜柔曼。

杜筠溪感觉自己身体是湿冷的,梦里的老家却阳光灿烂。她孤身站在行刑台下,鲜血弥漫的地面躺着横七竖八的无头尸体。

正在她茫然得不可名状之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手的主人站在她背后,随着这个动作,她轻轻地靠在他坚硬健硕的胸膛。隔着衣衫,似乎都能感受到彼此被灼灼烈阳晒烫的温度。

杜筠溪的浑身血液却像是被冻住了,她齿寒心冷,在他虚抱的怀中,颤抖得仿佛一只避雨歇在屋檐下的小鸟,羽毛都湿透了。

“你可以哭的。”他从后面轻轻半挽着她,冷硬的嗓音压低,变得沙哑干涩。

杜筠溪转过脸,一袭黑衣的少年眉眼冷酷,宛如冰山矗立。他额间挽着一条白色丧带。

在众人唯恐避之不及,纷纷与她那被满门抄斩的师父一家撇清关系的时候,他已经主动缟素戴孝,并来到刑场,帮她收敛尸骨。

她与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扬长青这个人,总是冷绷着一张脸,对谁都透着疏离。可每逢紧要关头,他总会及时出现。

杜筠溪没有落泪,她很快从巨大的打击与悲痛中清醒过来。她不能再连累身边这些爱护着自己的人了。

在决定踏入京都城的那天,杜筠溪收拾好行李,留下一封信,与他悄悄告别。

一入京都,梦里画面陡变。杜筠溪一身青裳襦裙,风尘仆仆,她抱着药箱,站在底蕴深厚的百年世家府邸前。朱漆大门紧闭,唯有门楣上高悬的鎏金匾额,两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棠府。

深深庭院,梧桐高大。一株繁茂的花树下,铺了锦垫的椅上斜倚着一位苍白病弱的贵公子。

他抬手,以拳抵唇,压抑地低咳了几声,咳得单薄的肩胛微微耸动,仿佛下一刻便要散了架。

待气息稍平,他抬起眼。那是一双极其好看的眼,如蕴寒潭。他隔着疏影竹帘看她,声音带着病弱的沙哑,却平静得近乎冷漠:“杜姑娘,在下大抵是活不过二十岁的。即便这样,你也愿意应下这门亲事,嫁给我吗?”

“你不要说话了。我会治好你的。”杜筠溪的语气温柔又坚定。

对方轻笑一声,靠在座椅上,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因为少血色而显得苍白的脸庞露出冰冷淡漠的神情,语气也变得寂寥:“生死有命,在下不愿浪费杜姑娘的时间和精力,杜姑娘也不要瞎折腾了。”

“不是瞎折腾,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吗?”杜筠溪微微挺直脊背,不满地盯着他。

“没有人能救活我。宫廷御医不行,圣手神医也不行。”这位自出生起就疾病缠身的贵公子一脸淡漠地看着她。未尽之意是——何况你这初出茅庐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人。

这个人果然是不相信自己。杜筠溪只好跟他讲条件:“要是治不好,大不了我给你守寡。要是治好了,我们就和离。你吃不了一点亏的。”

竹帘后的病弱青年陷入短暂沉默,然后轻声说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杜筠溪也轻轻地说道。

于是一场低调又匆忙的婚礼,她就这样将自己嫁入了棠府。两个月的相处,杜筠溪翻遍专录罕见毒物的古籍,却无一能够跟他症状完全对上。她只知道,棠寒英并不是生病,而是在娘胎起便中了剧毒。

这个人本应该胎死腹中,却奇迹般九死一生,活到了现在。

近二十年来,棠老太太遍寻名医,棠寒英也在无数次希望当中迎来失望,直至现在已然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昨夜,他们起了一场争执。因为刚经历过七窍流血,宛如修罗地狱而来的男人冷静执剑,对准她的眉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线淬了冰般寒冷:“在下劝姑娘还是莫要再枉费心机了,浪费彼此的时间。”

杜筠溪有一瞬觉得对方要在绝望之际带着自己这个便宜夫人一同赴死了。原来这人温文尔雅的君子风范底下,是被剧毒反复折磨的病态模样。

她用力掐住身旁硬木桌案的边沿,指节泛白,喉间因紧张而干涩发疼,却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反而更加坚定了她要救人的信念:“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他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这句话的真假,时间仿佛凝固,只有烛火在剑身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良久,久到杜筠溪几乎以为对方要真的赶走自己的时候,他才缓缓地松开紧握剑柄的手指,把剑放在桌上,转身沉默离去。

“咳……咳咳……”梦里那干涩紧绷的喉咙仿佛又灼烧起来,杜筠溪蜷缩起身子,在枕上压抑地咳嗽。雨声滴答,敲打着窗外的竹叶,也敲醒了她混乱的思绪。

微凉的晨风裹挟着雨后竹林的清新,悄然涌入。杜筠溪彻底清醒过来。

她又梦到了这两个男人。

天已经微微亮,因为是阴天,整间屋子都陷在昏暗的光线里。杜筠溪慢慢地坐起来,清丽脸庞上沁着冷汗,她平缓心绪,起床穿衣洗漱。

新婚之夜,她和棠寒英约法三章,要恪守礼数,不做真夫妻。棠寒英将竹苑的主屋给了她居住,自己则搬到隔壁厢房。

因为棠寒英喜竹,这屋子便建在一片竹林里。屋里的摆设一切从简,书画悬挂墙面,透着宁静雅致。靠墙的床榻也铺着青竹花纹的帐纱,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药草香气。

杜筠溪搬进来住后,几乎没有动屋子里的任何摆设,之前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她的东西简单又少,只占了柜子一角,药箱摆在茶桌上,几乎不用收拾,随时都能离开这里。

盥洗木盆里是昨日备好的井水,放了一夜,变得温凉。杜筠溪一边思索着,一边用双手绞着巾帕,将脸上的涔涔冷汗擦拭干净。

等她洗漱打理好,推门而出,院子里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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