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沉吟之所以会安排读书一事,只是希望马小六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府中,别去外面闹事,并不指望他在短短几日内能真有什么长进,因此给到他的书也都浅显易懂。

没想到马小六却是连读书之事也不安分,总是变着法子闹腾生事和她唱反调。

读到了卧薪尝胆的典故,他便满脸凄切地表示自己闯荡江湖穷困潦倒之时,也因为实在太饿,去屠户家里偷吃过苦胆。

然而吃下之后,不仅无法像越王勾践一样被激发斗志,还因上吐下泻了好几日,越发自轻自怜,感叹人世不公;

温沉吟担心这一类的故事会勾起他的伤心事,于是换了几本介绍美人的野史传记给他打发时间。

不料读到西施的故事,他又开始大放厥词,质疑范蠡亲自将自己心爱的女人献与旁人,活脱脱就是个负心汉,不仅辜负了昭君对他的深情厚谊,更配不上他千古倜傥的好名声。

最初几日,温沉吟只当他是学识粗陋,难晓大义,于是还会耐着性子和他解释一番这些故事背后藏着的道理,到了后面,当她意识到马小六只是在没事找事,把和她辩嘴当乐趣后,干脆就闭口不言,任由他自说自话地在那发表狂言谬语。

唯独有一次,马小六因为闹腾太过,手舞足蹈之间打翻了砚台,将墨汁撒在了书本上。

原本一直对他视若无睹的温沉吟见状瞬间变了脸色,没等马小六有所反应,就迅速抢过了一卷书本,用力擦拭了起来。

只是墨迹落下之后,很快就渗入纸页,接连晕开。

无论她如何努力擦拭,终究还是留下了一片黑黑的印子。

眼见那本书终究是被墨迹所污,温沉吟脸色愠怒,似乎要出声怒斥。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对方那张满是茫然的脸上时,最终还是泄气一般,隐忍着没有吭声。

马小六虽然胆大妄为,却也懂得察言观色。

相识至今,他也已经知道温沉吟虽是习惯了喜怒不行于色,平日里自己再是胡闹也好,只要不触及与裴瑾相关之事,她都不会明显地表露自己的情绪。

如今见她面色凝重,胸膛重重起伏着,就连一双眼睛也因为气愤微微泛红,便知道自己大概是真的惹恼了她。

于是他也赶紧安静下来,小心翼翼地把那本书拿到手上,认真查看了一番。

被墨汁沾染的部分其实并不大,也并不会影响到内容的阅读。

仔细看来,只有几行作为批注的小字变得有些模糊。

长长的一阵沉默后,马小六慢慢凑近她的身旁,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讨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弄脏你的书的。若是市面上还买得到,我买一本陪你好不好?”

温沉吟双眼微阖,轻轻喘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因为他那小心翼翼的态度而怒气稍减,还是根本不想与他多费唇舌:“罢了,这本书也不是什么罕见物。以后你小心一些便是了。”

听她口气平静,似乎真的没打算再追究下去,马小六心下一松,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当即指着那几行被墨迹沾染了的小字,不动声色地吹捧道:“对了,这首诗是你写的吗?我刚读了一遍,觉得这本书里就它写得最好!”

对于他那显而易见的讨好行为,温沉吟只觉得嫌弃,就连口气也带上了几分嘲弄:“你喜欢?”

“当然!”

“那你最喜欢哪一句?究竟为何喜欢?”

“……”

在他瞠目结舌的反应中,温沉吟将书重新拿了过来,看向了那几行已然模糊不清的小字,轻声念了出来:“血浸吴钩霜浸瞳,半旗残月压雕弓。匣中尚有合欢结,不勒燕然便作烽……这首诗写的是将士出征前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豪情壮志,以及对心上人记挂之情,你若喜欢,我便再找一些这样的诗句给你瞧瞧。”

听闻自己不过随口拍了句马屁,居然又讨来了新的书目,马小六赶紧讪笑了起来:“那倒是不用麻烦了,我就是觉得吧……这首诗好是好,就是又是流血又是残月的感觉不太吉利。说起来,你一个身份高贵的富家小姐,怎么会喜欢读这种诗?像你这样的姑娘,不是都喜欢读一些《女则》《女训》之类的书么?”

温沉吟目光微垂,似是不想再解释。

但在对方一脸好奇的注视下,终究还是哼了个声音出来:“因为这首诗,是瑾哥写的。”

马小六闻言一愣:“你是说……云麾将军?”

“嗯……”

话题既然已经被挑起,温沉吟也就继续说了下去:“当年他才十七岁,却已经要跟随父亲去北境驻守。大概是临行之前颇有感触,便写下这首诗。”

马小六轻轻“哦”了一声,目光落向了眼前的书本:“这么说来,这本书也是云麾将军的?那怎么会在你这里?”

温沉吟被他的问句勾起了回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温柔:“很多年前,因为机缘巧合,我和瑾哥曾在一起念过书。只是没过多久,念书的敌方没有,他也离开帝都,去了北境……作为纪念,他便把这本书送给了我。”

“原来你们还在一起念过书啊,这就难怪了……”

马小六点了点头,似是也陷入到了某种回忆。

许久之后,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却多出了几分试探:“你说这首诗里,写了对心上人的记挂,那是不是说,云麾将军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你了?”

“……”

“那你呢?你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吗?”

这番接连不断的追问实在是太冒犯,太失礼了。

但马小六那认真又急切地模样,看上去却不像是在八卦,而是真心实意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一时间,温沉吟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羞赧还是窘迫,只能装作没听到一般,抬眼看向了窗外。

马小六等了一阵不见回应,似是有些失望,最后只能拿着书本,重新走回了书桌旁。

那天下午,向来聒噪的马小六很是难得的一直保持着安静,只是默默翻阅着手里的书本,像是想要从那些零散的批注中,找出某些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温沉吟远远坐在窗下,看着他满是专注的模样,心中翻涌着的却是有关于那个少年的回忆。

只是庭前花谢了,行云散后,物是人非。

如今记忆犹在,那个写下“匣中尚有合欢结,不勒燕然便作烽”的少年,却已经不在她的身旁了。

波澜不惊的日子过了十余日,凉国使团入朝觐见的日子终于还是到来了。

使团入城那一日,一辆辆载满了奇珍异宝和野禽异兽的马车从天启城的主街尚鱼贯而过,毫不吝啬地向燕国子民炫耀着凉国的奢华与富有。

为首的使节身着金银丝线琇织而成的长袍,神色肃然地端坐在高大的白色骏马上,随着马蹄点地,一人一马仿佛踏云而行,所到之处,便会引发阵阵惊呼。

这样一个声势浩大,且充满了异国风情的使团队伍自然在燕国百姓之中引发了不少议论,即便是在温府之中,下人们聊起此事时,也都显得兴致勃勃。

只是温沉吟向来治府严厉,一番交代之后,下人们再有兴趣也好,也没人敢去凑这个热闹。

偏偏只有马小六,在听到消息之后立马蠢蠢欲动起来,一心想要出门瞧瞧。

温沉吟赔上了自己时间精力,守着他在府中老老实实地呆到十几天,自然不会让他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出门生事。

因此面对对方的恳求,她不仅毫不留情的表示了拒绝,还特意叮嘱了卫宁,要将他仔细看牢。

原本她以为,只要马小六不主动生事,温府的平静便能保持得久一点。

不料凉国使团的觐见仪式结束才没多久,宫中便有消息传来,称贵妃娘娘为了迎接母国使团的到来,特意设下私宴,并邀请了诸多宾客,为远道而来的使臣们接风洗尘。

而温沉吟和温珩的名字,都毫不意外地出现在了受邀宾客的名单之中。

虽然很清楚银骊姬此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如此大张旗鼓的一番折腾,无非是想替夏翌创造机会与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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