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与梦粱来往的宽阔官道之上,尘土飞扬,马蹄之下黄沙漫天,一黑衣男子正策马扬鞭,疾驰归往梦粱。
正是李焉识。
他方抵洛京便觉出不对,不仅行踪被监视了,朝堂之上弹劾他的更是几位亲王而非朝臣。他很快意识到,越郡王,也站在了嘉平那头。
他可以卖自己个无关痛痒的面子,却终有皇室的底线。
慎王交代在自己手上,如今又是嘉平郡主的夫君。即便他二人的父辈势同水火,他们皇室中人终究还是一致对外,岂能容忍自己这类平民反过来背后捅他们一刀?还是大意了。
那么邀自己来洛京一道复命的便不是越郡王,而是嘉平郡主了。
第一封飞鸽传书回去,他用了军中特用的加密词。回信之人并未识破,只道府中上下一切都好。他便心知书信被截,回信乃是假冒,或许去信也被做了手脚递给了她。
他无法知晓梦粱是何光景,于是佯作并未发觉,日日尺素传书回去,又暗里托一名不起眼的小吏转了几道弯查探,才探得将军府近日情状。
于是,在最后一封书信中,他假言后日返回洛京,实则当夜便暗中动了身。
弹劾与否,还重要吗?是非公道只在皇帝一人心里罢了。他若要我死,我何须有罪?
梦留焉别苑。
嘉平换了身胭脂红的软烟罗曳地裙,纤纤玉指方置于弦上,忽而抬头道:“梁姑娘可有中意的曲子?”
“《广陵散》”她握剑立于正央,挑眉一笑,“是否很合?”
“果然江湖中人,豪气干云。”嘉平敛眸,拨弦。
弦声起,哀幽之音自指下流淌,曲折落入在座耳畔,弥屋绕梁。
她足下轻转,粗布裙裾摆动,忍着掌心之痛抬剑自身前绕周,“倏”的一声,剑风之声应和琴音之颤。
分明是白日,外头曦光朗照,自里向外望去,层叠碧茵,透着日光的暖意。可这堂里却分明冷如冰窖,寒气森然,透着一股杀意。
众人皆是噤声不敢言,茶点亦不敢用。
剑招与琴声相和,她步履时轻柔,时疾劲,出剑时而迅猛如猎豹,时而灵巧如游龙,时而妖冶如灵蛇。
曲至高潮,如兵戈相见,杀伐之气扑面而来。她余光瞥过嘉平,却见嘉平面朝琴,却暗暗抬眸,余光带寒,紧紧钩住自己。她从未见过嘉平这样不加掩饰地流露眼底的憎恶。
嘉平扫过,见被发觉,便也不掩藏,只死死盯上,任由心绪自眼眸喷薄。手上拨弦愈发轰烈急切,愈发怨恨,满腔仇怨怒火皆自指尖,肆意流淌,攻向她。
指尖不歇,战火轰燃,嘉平红唇缓缓翕张:“该刺韩王了。”
梁惊雪唇角微挑,目光落在桌案上静置的酒杯上。轻盈一步上前,剑尖利落挑起,微微抬腕,簌的长长一声,酒杯自剑尖,流过剑身,稳稳滑至剑柄。
她一个轻巧旋身,臂上发力,剑与酒杯一道直直向前甩脱出去,剑头“咻”的钉在嘉平桌案之前,震得琴身发出“当”的一声闷响。
而酒杯因着惯性顺着剑身继续向前滑动,骤然止于琴身之前,滴酒未洒。
飞来的白刃惊得嘉平与侍女皆是惊叫向后仰去。
“不敢刺,请韩王喝酒。”她几步向前,剑归鞘。
她拔剑归鞘得干脆,嘉平正抚着心口,略一皱眉,暗觉她微红掌心之伤。
嘉平迆然端起酒杯,站起身面对着她,从容饮下,亮出杯底。又凑近了,在她耳畔低声道:“嘉平纵是饮下再多亦无妨,毕竟……嘉平又非习武之人。”
梁惊雪心中倏地一收,死死按住嘉平正欲收回的后背:“你在酒里下了什么!”
“想当众听吗?”
嘉平绽出个诡异的笑来,回过身来坐下,仰望着她。她坐在梁惊雪的阴影里,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笑得鬼魅又阴森。
“看来不想。”嘉平舒畅地略点点头。
嘉平敛去张扬的笑意,眼底冰冷,缓声道:“诸位夫人还请在我这别苑里自行走走吧,别苑后有处水榭,风景很是不错。只是这林子幽深,还是莫要出了别苑。若迷了路便难寻踪迹了。”
待堂内唯余二人,正门也合上。嘉平终于开了口:“你不是很想知道你和那叫戴什么的,药是谁下的吗?”
“是你?”
“自然。”
“就因为你喜欢李焉识!?”
“何止呢,还因为,他为了你,对我出言不逊。还因为,你杀了良褚。我怎能放过你呢?”她说得轻飘飘,表情更是轻松。
“李焉识没告诉过你,我精通药理吗?怎么,我的酒你想都不想便喝了?”
嘉平站起身,绕过桌案,走了两步,食指敲了敲下巴,露出个孩子般天真的表情:“不过你体质真的很奇怪,那春药可是我精心挑选的,竟然对你没用。”
“我想了好些天,又翻了好久的医书,也没寻着是什么原因。”
“不过我于宫廷之中倒是听闻过一桩江湖秘事。当年李焉识大破玄灵派,解救无数药人,相传这顶尖的药人便是百毒不侵体质,而从药人中又炼出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
她淬了毒的笑透着得逞的快意:“我只是想验证验证我的推测罢了,这很有意思。我得将你抓起来,好好研究研究,来打发我这漫长无聊的夜晚。”
“抓我?你府上这些人怕没那个本事。”
“既诓你来,我自然做了万全准备。”
嘉平意味深长:“普通毒药奈何不得你,那么,若并非毒药呢?”
她顿了一顿,又道:“听闻于习武之人而言,气最重要不过了。若是失了气,武艺等于全废,你可以试试看,可还运得了气?”
梁惊雪心道:方才舞剑之时运气还自如畅通,怎会失了气?她狐疑地抬手,果然气息凝滞丹田不得发。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我要你舞剑,又岂止是要你出丑?方才一曲,你应当已然调动周身之气,故而,药效散发得……特别快!”她扬着眉,俏皮地笑了笑,一脸纯洁灿烂。
她说着遽然转身面向梁惊雪,裙裾翻起波涛一般的火浪来。
她收了笑,娇美的面孔之下透出寒凉:“你放心,药效不过半日罢了。可你也要放心,你等不到药效散去之时。”
她镇定回道:“郡主怕是不知,我即便失了气,武艺也非府上家丁所能抗衡。更何况,你如今就在我面前,不怕我先杀了你吗!”
嘉平冷着眸子,沉着声:“你敢杀郡主,外头那个……李焉识的兄弟,与你一道来的,依律法也难逃一死。”
她这话属实拿住了梁惊雪,梁惊雪目光略扫偏门,意图逃离,这目光的偏转被嘉平捕捉到,冷笑一声:“什么李焉识的兄弟,怕不是你的姘头吧!”
“你嘴巴放干净点!”长剑怒向嘉平。
嘉平仿佛像是抓到了什么似的:“李焉识不在,你便同别的男人出入成双,先是那个姓戴的,现下又勾搭上了个侍卫,果然,贱民就是下贱!”
梁惊雪冷笑一声:“我算看明白了,在你的眼里,男人和女人只分两种关系,穿衣裳的和不穿衣裳的。你这脑子可得治治。满心满眼,除了爱情就是男人,百姓供养的就是你这种东西?真是可笑。”
嘉平眼中怒火尤盛,重重拂去桌案上的物什,持刀众人自偏屋后门一涌而入。
梁惊雪余光略扫,皆是年轻男子,看起来,确实是练家子。
嘉平理了理衣襟:“你们陪她玩儿吧,捆严实了,扔地窖里头先饿个几天。我去应付外头的那群蠢货了。”
梁惊雪单手撑着书案越过,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臂:“你还想跑?留下来一起玩!”
里头刀剑顿时相撞,外头却并无动静。顾六已然被引去别苑水榭处,在人群之中搜寻着梁惊雪的踪迹,因着都是女眷不让靠近,又有假山,长阶遮挡,他全然未觉出梁惊雪不在其中。
梁惊雪挟持着嘉平做人肉盾牌挡住自己要害,一手执剑,众人纵是上前,亦只敢不痛不痒来上几刀。
“吕茶呢?吕茶去哪儿了!”嘉平被她单手锁喉,惊魂未定,朝着几人怒喊道。
“吕茶说接到洛京密报,李将军已在赶回的路上,他去拦李将军了!”
“吕茶……好耳熟的名字啊……”她皱起眉头来,却觉着脑袋生疼。
此刻,梦粱城外五十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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