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叛徒
没有莫尔在我耳边叽叽喳喳，居然有点不习惯，他安静地趴在达里尔的背上，脸色苍白，包裹伤口的衬衫外套被染成红色，鲜血一路滴了条红印从大桥烙到公路。
我们找到辆完好的车，达里尔屈臂用胳膊肘打碎本就出现裂痕的车窗，手伸进车内打开门，把莫尔放上副驾驶，拽过安全带紧紧禁锢住他，紧跟着招呼我上车，他在方向盘下面掏出电线，熟练地启动发动机，车速的指针指向最高值，惯性使我的后背与车座贴得严丝合缝，达里尔此刻急得听不进去一个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好吧，他还是有空说说话的。
“什么？”我问，“我在想什么？”我的心思全用表情写出来了，车内的镜中，我皱着眉，刻意地舒展，瞟向莫尔，视线倏地移开。
达里尔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路上，他分出了一小部分给我：“你在想我们不该把莫尔带回监狱。”
不仅仅是我这么想，所有人都这么想，但莫尔是达里尔唯一的亲人，我们都愿意看在达里尔的面子上对莫尔网开一面，只要他不作妖，我们还是会接纳的。
“昨天他领我到了伍德伯里，那儿的首领是个变态，责怪莫尔办事不利，没按要求完成任务，莫尔与他们起了争执，我们被关起来，直到你们出现。那个变态表现得天衣无缝，我差点就要被骗过去，幸好他的手下演技拙劣。我知道莫尔不是真心真意帮助我们，他依然和那个变态是一伙的，所以我不回去。可还是让他得逞了，我不得不把他带回监狱。安，我向你保证，我会看住他的。”
果然，达里尔仍旧敏锐且聪明。
车子到达监狱外，浅蓝色的天空变成深蓝色，点点星光竞相闪烁，幽静的夜幕下“啪嗒”一声颠簸，车轮碾过一只行尸的肉身，肉泥飞溅到窗上。我望向前方曾装满行尸的建筑，松了口气，张开双臂瘫坐，无法抑制内心的喜悦，迫不及待要回到我那间阴暗潮湿且破败的牢房。
我将监狱称之为家，是因为这里有被称作家人的一群伙伴。
在瞭望塔上放哨的格伦与玛姬听见我们车子引擎的声音，连忙下来推开门，两个人问候我们今天到哪去了，所有人都担忧着我们，可当格伦看见达里尔的副驾上是莫尔时，笑容凝固成石雕，他再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我提醒道：“别忘了，我们一开始就是打算为了达里尔把莫尔也绑到监狱的。”
瑞克默许了莫尔的到来，吩咐赫谢尔治疗，贝丝给他打下手，达里尔寸步不离，盯着哥哥的脸。我与贝丝短暂相拥，拍了拍她的后背，她以为我永远不会回来了，索菲亚反驳她，这个倔强的小姑娘还没有睡觉。
自从洛莉离世，索菲亚就搬去与卡罗尔一间。“你在外面受伤了吗？”她奔到我面前，检查我身上有没有伤口，实则在挠我痒痒，我举手过顶投降，她才停止玩闹，我想把她抱起来，就像去年在丛林中那样，可是一年过去了，她长大一岁，也长高了，我不能再把她当作小孩子对待。
“看起来我们有客人到访。”监狱里多了四个人，他们没有被赶走，而是被瑞克关在仅剩的那间牢房中，挤在狭窄逼仄的空间里，像罐头里的黑豆一样密集。
卡尔告诉我他们是从监狱管理区倒塌的墙那边进来的，然后在健身馆迷了路。
“你把他们带到这里的对吗？”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正直地与我对视。
我偷偷问道：“你父亲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不清楚，有时候他很混乱，疯言疯语，赫谢尔说他产生幻觉，让我们多宽容他。”
“赫谢尔是对的，卡尔，你得多多理解你父亲，他太累了。”我转而隔着铁门与外来的四人对话，“你们叫什么？”
他们分别是泰尔西、萨莎、艾伦和本，泰尔西作为发言人，他是个健壮的黑人男性，眉眼间透露出和善，让我想到死去的奥斯卡。我岂是不认得他们，我等他们等了太久了：“放心吧，瑞克会留下你们的，他是个善良的人，只是他正在度过一段艰难的时日，给他点时间好吗。”
而后，卡罗尔抱着朱迪斯从二层下楼，我迎上去，指尖触碰婴儿柔软的鼓起来的脸颊，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衣服，正是我从小镇上带回来的，仅仅是看她睡觉都看得津津有味。
夜深了，监狱里环绕着平稳的呼吸声与轻微的鼾声，所有人都阖眼休息，除了达里尔，他靠着墙坐在地上，凝视床上昏迷未醒的莫尔。赫谢尔说过莫尔受的是外伤，与去年公路上T仔被划伤时一样，失了很多血但在安全的范围内，达里尔一声不吭，我猜他是不相信，不然莫尔怎么一次眼睛都没睁开过。
我一个人在牢房中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陪达里尔坐坐，我也靠着墙壁，任由灰尘在我裤子上流成液体。他看看我，手掌搭在膝盖，甩甩手，笑比哭还难看。
“你如果是在担心他醒不过来，那就杞人忧天了。”得找些话题聊聊，不然我将溺死在夜晚的空气中。
达里尔摇头否认：“我是怕他突然跑了。”
“是吗？可我听到你冲赫谢尔发火，你觉得他没有认真对待莫尔的伤。你太苛刻了，非要找一个罪人为你哥哥的昏迷负责的话，那个人是我不可。”尽管莫尔的伤不是我有意造成的，但终究是被我的剑所伤，达里尔没有怪我，因为他明辨是非。
“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你了解我的，你什么都可以对我说。”
我希望达里尔对我敞开心扉，其他人也是，我乐意聆听他们无法排解的忧愁与带进坟墓的秘密。
“好吧，我有一点，”他承认了，“莫尔没有苏醒的迹象，也许他还有哪里受了伤，赫谢尔发现了，但没告诉我，因为瑞克还有格伦他们都讨厌这个家伙。”
我生气地撞了撞他的腿：“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你真该向他们道歉，他们是讨厌莫尔没错，可没有一个人讨厌你。”
达里尔补充道：“以及，有个邪恶的计划悄然酝酿，我找不到线索，不知是真是假，不敢松懈。”
“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不要一个人担着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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