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过去,霍星河已恢复如常,众人这才围上来,各自涂抹血液。

霍星云扫一眼逐渐癫狂的沐向寒,“嬴兄是根据墙上的脚印发现的?”

嬴仲景点头:“霍师妹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

洞室上方墙壁上正有一道极其浅淡的脚印。应是沐向寒去过老树精那间洞室,脚下沾了黏液,这才留下破绽,让他猜测血液或许可以解毒。

“仲景兄,若你猜错了,咋办?”一个佛修好奇道。

“抓住沐向寒找解药,或者在他识海寻找记忆。再不济,就以毒攻毒。”嬴仲景道。

沐向寒眼见不好,陡然捏碎妖丹,四面八方传来断裂声,洞室不住收缩。趁众人被吸引去注意,他抬掌往自己天灵盖打去。

“想死?”嬴仲景将沐向寒捆成一条大虫,抓着他落到地上。

原本的通道随着洞室扭曲消失不见,任凭众人用刀剑如何砍砸木壁,也没能打开出口。

“别人都是拼命地活,你有安逸的日子不过,非要拉着所有人下地狱。”嬴仲景沉声道。

“呵,这样不上不下地苟延残喘,不如去死!”沐向寒呸道。

嬴仲景眼神晦暗,如此逼仄的地方,再强行用天罡鼎撞开,余威会伤到众人。

他两指按在沐向寒额头,强硬撞入对方识海。沐向寒也是块硬骨头,在识海中大肆破坏,颇有种玉石俱焚的意味。

所有记忆在识海中炸开毁灭,嬴仲景忽然察觉到一股妖气,这股妖气他至死难忘。

又是玉面!

嬴仲景抓住其中某个光球,刚看到黑暗中一张侧脸,沐向寒的识海便全毁了。

外面的情况更糟,众人被挤到一起,嬴仲景与霍星河将手掌放到墙上,对众人道:“诸位道友,请助我们一臂之力。”

灵力全部被汇聚在二人身上,嬴仲景点头,与霍星河结起道印,多番冲击,墙壁终于被破开一个小洞。

顾不上内伤,他抓住沐向寒朝外冲去。待所有人逃出来,才发现他们身处深山中,山顶上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原本该是巨树的位置。

沐向寒嘴里一直念叨着“我没有输,赢的是我。”

霍星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一个已经见过顶峰太阳的人,是不屑留意山腰处半轮红日的。”

嬴仲景翻出沐向寒用来凝结结界的碧珠,对公孙怜道:“这是他的东西?”

公孙怜摇头:“从未见过。”

霍氏兄妹也道,沐向寒从来没用过这颗碧珠。翻到灵宠袋时,奄奄一息的崔长老出现在地上。

他像是受到极度惊吓,刚见光便怪叫一声,瞪着眼睛没了气息。仔细一看,他舌头眼球被挖,七窍流血,样子很是骇人。

看到对方这副尊容,嬴仲景像是陷入沉思,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觉一股热血喷在脸上。

他低头,发现沐向寒已自绝经脉,死了。

他死得并不体面,胸腔爆裂,面目全非,却对自己毫不留情。

将人就地掩埋,嬴仲景回忆着沐向寒记忆中那人的侧脸,很陌生,众人也从来没见过。

公孙怜临走前,看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真心。

一道密语传音送入嬴仲景耳中,竟是秋叶。他拭去脸上血迹,“就在此地分开吧。”

霍星河点头,他们也该回去休整一番,还要向书院禀告此事,此外……

他眼冒寒光,“终于又有了玉面的线索,仲景,沐向寒记忆里这人,我们会留意。只是,我怕他已经死了。”

嬴仲景想也是,对方既要帮沐向寒,就不会直接露面。沐向寒记忆里的恐怕只是线人。

送走道谢的众位修士,换上新衣,他飞往南境。秋叶突然给他传信,原来是云姒有要事找他。

云姒独居在南境一座荒山十数年,整个山下都有禁止通行的阵法。

传音里只说,云姒常常做噩梦,梦里见过他,这才将他请去。关于前世今生每一点线索,他都不可能放过。

默念过咒语,山中飞出一道亮光,指引嬴仲景往深处走出。前行一炷香时间,秋叶出现在山前。他行了礼,二人并肩走入洞府。

云姒穿着布衫,梳着简单的发髻,她双目有神,看来近些年随秋叶修行得不错。

“嬴道友。”云姒起身相迎,面上都是再见故人的喜悦。

“有什么话,你们自己说吧。”秋叶说完,便转身出去。

“这次请你来,我也是生了很大勇气,生怕也让你倒霉,平日与师父,也是在山上山下传话的。”云姒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此事必须面谈,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嬴道友,我这几年总梦见一条血河,我见过许多人,也见过许多次‘你’。”

“应该说是你的魂魄。恍恍惚惚那么多张脸,都不是你本人。那魂魄原本飘荡在河水中,突然被抓出水面,先前朝东飞,后来朝西飞。”

嬴仲景仔细听着,默默道:“雩阴城在西荒,鬼府入口在东海,难道我的魂魄还能两处走?”

他眼神忽然一亮,世上有像下界众鬼一样不被地府收走的鬼,一东一西,头颅男人又身份特殊,难道中州还有第三个鬼城?

冥记忆里的青年高举头颅,滂沱大雨中那座高山被群山环绕,他还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座山。

“多谢。”他真诚道。

云姒默然,又道:“我总梦到自己身处一个浅水池中,有三个浑身发光的胖娃娃坐在莲花上,与我嬉戏玩闹。有时我们会一同沉到水底,躲避一个女人。”

“除此之外,便是每夜梦别人的一生,梦中的贪念嗔痴,让我很痛苦。嬴道友,师父和我都是远离俗世的人,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被梦境困扰?或许,我也该去寻找自己的前世。”

有一次,她梦到一对逃难的祖孙,他们双双死在饥荒中,她在梦中痛哭,醒来后心悸不止。

后来她又梦到一对男女,他们年少相识,子孙满堂,同日离世,她又为这对夫妻高兴。

夜夜如此,她本就自怨自艾,大悲大喜后,甚至影响了修行。

不知为何,云姒觉得嬴仲景很亲切,不自觉就想向他倾诉。

嬴仲景深有体会,他有每一世的记忆。有时午夜醒来,也会有片刻恍惚。

看着云姒,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师父不希望他去追寻命劫起源。能平淡过一生已是不易,何苦自找麻烦。

“珍惜当下,何苦庸人自扰。”

云姒苦笑:“我究竟犯了什么错,要被投到人间做灾星。”

嬴仲景有心活络气氛,“这些年秋叶前辈教了你什么?”

云姒终于展露笑颜,温声道:“师父倾囊相授,可惜我悟性低,枉费她一番心意。不过现在日子也不错,山川作陪,天地为伴,生于旷野,倒也乐得自在。”

最重要的,便是不影响任何人,这样她就很知足了。

“嬴道友,你呢?你的倒霉事解决了吗?”云姒道。

想起某个身影,嬴仲景胸口一痛,摇头道:“前路漫长,我的终点还不知在哪里。”

云姒也不欲多问,起身道:“我的话说完了,嬴道友早些离开吧。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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