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是戌时三刻，皇宫的夜晚已经悄悄来临，石桌上摆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映照着他的神色明灭不定。
“劳烦掌印亲自前来，还请坐下一叙。”
“七殿下客气了。”
孙小胜露出一张宫里太监常有的讨好笑容，手上的浮尘随着他的手部动作一敲一敲的打出有规律的节奏，就好像是一场好戏即将开演前的序曲。
“咱家也是听说殿下近日事务办的红火，这才想着为殿下庆贺一番，不过这冷宫到底是苦寒，也不知道殿下是从何得知那些奇物？”
“奇与不奇，只在于人心，若是有人能够喜欢，能够从中谋利，便是朽物也可变为神奇，想必掌印今日前来，也是为了这一点神奇。”
“殿下聪慧，不过再怎么神奇也只是征途的一个阶段，我们都明白这一点，不过老奴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了，可不是一点玩乐能够打发的。”
“掌印放心，以您的阅历，那些俗物又怎么配得上？”
孙小胜被人捧了一下难免有些开心，但他到底是老人了，嘴角还没有扬上去，便成了得体的微笑。
李长明没有错过他微小的动作，继续道。
“我听宫里的人说过，当今圣上幼时曾见过一盏琉璃灯，那灯光如梦似幻，却是一照难求，不知掌印可曾见过？”
“殿下耳目灵便，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圣上的确偶有提及，不过高祖时期便没有人知道这琉璃灯究竟是如何运作，更别提如今。”
“那您觉得，如果圣上能够看见此灯，会为之欢心吗？”
“圣上自然会龙颜大悦，但您有所不知，此物并非中原人所为，怕不是我们做得了的。”
孙小胜有所犹豫，李长明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他转而指出其他。
“您是七大监的一位，主管的是历来被人认为是肥差的宫院事宜，但为什么眼下如此的困苦寂寥？不就是因为失了圣心，没了依靠吗？”
“若是常人能为之，又怎么轮得到您？”
这话的的确确戳中了孙小胜的死穴，之前李长明所说的内侍也好，奇物也罢，对他来说不过是遥不可及的锦上添花，但眼下他所说的却是他的确面临的困境，他不得不为此沉默。
“宫院监不比其它，公务只有大事和小事，而绝无折中，您若是想赌，我自然也愿意陪您一试，若是不敢，我也绝不强求。”
李长明为他倒了一杯茶，他的动作很慢，烟雾遮蔽了两人的神色，就像是在为彼此的下注留下空间一般。
“你想要什么？”
“您应当明白的。”李长明说，“那些我必须清除的，那些我无法纵容的，除此之外别无他选。”
“那并不是你能撼动的。”
孙小胜的语气沉重。
“她若是想让你死在深宫当中，以你一人之力，怕是早就活不到今天。”
所以我的确死了。李长明想，就像破布娃娃。
但他并没有说话。因为这就是一个人将要解答一些事情前的前摇，他明白这点，因此显得很是耐心。
孙小胜沉吟了片刻，缓缓的开了口。
“你想要知道的巫蛊一事，是发生在高祖晚年的一件事，高祖一辈子共有三个儿子，第一个死了，第二个被立为了太子，而圣上是第三个。”
“圣上天资卓越，遭到了太子的忌惮，于是太子使用了巫蛊之法，害的圣上险些丧命于自己宫中，而搜出娃娃的人，便是淑妃娘娘的哥哥。”
“你明白其中的意味吗？”
“你的确有玩弄权术的天赋，但这只是因为你在宫中是微不足道的人，如果你当真显眼，可以弄死你的人数不胜数。”
“多谢掌印提点。”李长明明白他的意思了。
淑妃不只是皇帝的后妃，同时也是皇帝的刽子手，在没有真切利益触及的情况下，皇帝不会舍弃淑妃。
这倒的确是常规方面的理解。但他有所不知，李长明并非是想和淑妃作对，而是针对他的淑妃想要置他于死地，仅凭这一点，他就没办法置之不理。
“淑妃娘娘如今势头正盛，我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撞上去。”他开口道，“掌印的好意，我心领了。”
孙小胜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眼前这个孩子真不管不顾的跟淑妃对上。
他是个聪明人，也能够给他他想要的东西，如果可以的话，他倒真希望这样的合作能够长远一点。
只是还没等他这口气完全吐出来，就听到李长明又道。
“那你觉得我诬陷她搞巫蛊怎么样？”
“哎呦我的祖宗啊！”孙小胜怪叫一声，“您可别开这种玩笑了。”
“掌印别激动。”李长明安抚他，“这冷宫鸟不拉屎的地方，您就放心吧。”
“这不是放心不放心的问题，这是能让您随口说出来的话吗？”
“这不是看我们聊的太正经，想缓和一下气氛嘛。”
“你……”孙小胜快晕过去了。
“诶诶诶，别激动。”
李长明还真怕他晕过去了，只好开口转移话题。
“我暂时还不会干什么的，您就放心吧，如果可以的话，多和我聊一聊那些旧事吧，也算是为我们之后的合作添砖加瓦了。”
“小祖宗，这可不是暂时不暂时的问题。”孙小胜也是拿他没辙了，只好回忆道。
“淑妃娘娘出生将门，从小千娇百宠，和当今圣上也称得上是一句青梅竹马，不过圣上幼时脾气稍微有些古怪，两人的关系也一直有些微妙，后来发生了太子一事，两人的关系这才缓和。
“许多年前，娘娘倒是曾经孕有一子，可惜后来不知怎么的滑胎了，此后性情便愈发火爆，对下人动辄打骂。”
“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此事是圣上权全过问的，我们这些当奴才的自然不曾知道。”
李长明哦了一声。
“那当年圣上和他哥哥那件事呢？有什么细节吗？”
“没有什么细节。”孙小胜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你最好也不要再想这件事。”
“好吧。”李长明遗憾的放弃了继续了解的想法。
他起身从屋子里抽了根竹简出来，架空古代王朝就是这点不好，没有轻便的纸张，他倒是也想做做看，可惜这就跟牙刷一类的玩乐物品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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