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程彧只管抱着她往里屋走,“陛下要我死,我高低得问他一句凭什么;可若阿曾要我死,我绝对毫无怨言。”
顾曾被他放在床榻上,随后一张衾被铺天盖地而来,从头到脚将她罩了个严严实实。
她挣扎着从中探出头来,眼中满是虚虚实实的重影,便毫不客气地朝其中一道影子甩了甩腿,断断续续骂道:“闷……闷得很,你裹尸呢!”
程彧点了油灯,给她掖了掖被角,笑道:“连诈尸都诈得这么好看,真不愧是我家阿曾。”
“等我好了,我、我……”伤口牵动,顾曾没忍住,猝不及防的“嘶”了一声。
程彧不再嬉皮笑脸,借着灯光,他这才看清她左臂上层层缠绕的麻布,布上留有淡淡的血色。他不曾料到她竟伤得这样重,霎时眉头紧皱、薄唇紧抿,一时间也不知歉疚和恨意哪个在他心里占了上风,搅弄得他有椎心泣血之痛。
那帮家伙居然打着他的旗号将她伤成这个样子!
程彧眼角泛红,嘶哑着声音,更像是在对自己重复:“不管是谁伤你,我都要他偿命。”
顾曾却跟没听到似的,半眯着眼看向他,忽道:“难看。”
程彧一晃神:“什、什么难看?”
顾曾:“你,现在,难看。”
“那别看了,睡吧。”程彧哭笑不得后,不动声色地掩藏了自己眼中的狠戾,又偷偷与她迷离的目光对视一眼,喉咙一滚,便不敢再看第二眼。
他将掌心半虚半实地覆在她眼皮之上,又瞟了眼她的伤口,笑道:“谁给你包扎的?”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支棱得如此别出心裁、四仰八叉的布条。
顾曾迷迷糊糊应道:“阿、阿遥。”
“关娘子?”这倒是让程彧颇为讶异,他余光一瞥,正落在案头放着的那张药方上,便抬手取了来看。
不看不打紧,一看他便哑然失笑,扶额道:“呵,柏子仁四两,夜交藤、茯神各一斤,龙骨、仙鹤草五两……关娘子为了让你多歇息还真是体贴无两,这剂量怕是够药晕十个彪形大汉了,你却还能坚持这么久,阿曾啊阿曾,我对你可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顾曾说不出话,只毫不谦虚地心道:“可不是么,也不瞧瞧我是谁。”
她不仅没有被关风遥的“蒙汗药”迷倒,还死撑着不肯闭眼,睫毛在程彧的掌心里扫来扫去,宛如笼中拼死挣扎的飞蛾,扑腾得比素日里还全力以赴。
掌心处痒得人心弦巨震,程彧只觉浑身上下没一处自在的地方,嗔道:“睡觉了,还不闭眼?”
他坐在床榻一侧,絮絮叨叨催眠似的说道:“你和关娘子还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怕栽她手里?行了,你好好歇息,这几天先别出门。等过几日我再来看你,到时候你的伤可一定得好全了,如此才能安心查案对吧?小宸王可还等着你救他出府,你也不想让他等太久吧?”
他掏出一块玉牌放在案头,“还记得这个么?这是我拿来吓唬山匪的那块大内统领玉牌,可是如假包换的真货,送你了,不许不收。拿着它,不论遇到何种麻烦事,都可以顶着我的名义去仗势欺人,欠的账也都算我头上,知道了么?”
不知何时,掌心里终于没了动静,程彧莞尔一笑,悄悄撤回了自己覆在顾曾眼睛上的手。
她终于败下阵来,不安稳地合眼睡去,眉心仍是蹙着的,隐着一层永远也化不开的淡淡忧色。
程彧心神不宁,皱着眉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倏地一声叹息,阔步如风便往外走。走了没两步,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很轻的——“别走,过来。”
她居然还没睡着!
程彧只停住了脚步。站在门槛前,仰头就能望见皎若银盘的明月,月华落了满身,他却不适应了起来,忙往阴影中缩了两步。
“过来。”顾曾没有睁眼,只一味催促道。
程彧只好依言坐在了她身侧,眼眸低垂,顺从得如同一只不懂得反抗的小兽。
顾曾哆哆嗦嗦探手过来,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命令道:“头,靠近些。”
程彧面上一红,低问道:“做……做什么?”
话虽如此,他的犹豫不过是以赤手空拳对抗席卷而来的千军万马,还未来得及抵抗就彻底地败下阵来。
他情不自禁地靠近,也曾有过一瞬清醒,可顾曾却在那时拼尽全力抬起了眼皮,几乎是在愤怒地埋怨他:“再近些!”
程彧遂缓缓俯下身来,与她四目相对,所距不过一尺。
三千青丝交织,色授魂与,心愉一侧。
他看向她剔透如熟樱的双唇,一时间觉得自己才是吃了迷药的那个人,只感头脑发昏、四肢发软,心中甚至隐隐期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那会是什么呢?”程彧颇为得意忘形地心道,总不会是要他吻过来吧……
顾曾并未让满心满眼皆是情意绵绵的程二公子久等。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握在他腕间的手骤然发力将他死死按住,另一只手则借着这点横生的气力,朝着程彧的脸抡来了足有开天辟地之势的一巴掌。
这一巴掌在接触到程彧之前已经泄了大部分威势,绵软无力,但仍是打得毫无防备之心的程二公子一个猝不及防,如遭晴天霹雳。
“谁允许你抱我的?浑蛋。”
顾曾心满意足地低骂一句,眉目终于舒展开来,翻了个身后立刻就沉沉地睡去,徒留一脸不知所措的程二公子当场愣住。
半晌后,程彧忽地轻笑了起来。
把人叫过来就为了打人一耳光,全天下也就只有她能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不过的确是他轻浮了,竟把她想得同自己一样不堪,却忽略了一个他早就铭记于心的事实——不论是以前的傅无隅还是如今的顾曾,骨子里都骄傲到不可一世,是断不可将她当作寻常人来看待的,当敬重她、爱护她,还要做到不叫她发觉,绝不可折辱了她。
“你可真难伺候啊,阿曾。”程彧笑了笑,最后逾矩看了顾曾一眼,喃喃低语随着荡漾的火苗飘散开来,“其实又何尝需要你亲自动手罚我,我今晚回去后本就是要跪菩萨的。”
自打端午宴见过她一次,他觉得自己夜夜都该去跪佛堂,除却惩罚自己那些克制不住的心思,也是为了还愿。
他求菩萨让他遇见个心仪的小娘子,于是在那天,他便遇见了她。
菩萨真是太灵了。先前不信,是他年少孟浪了。
程彧走到院中,裹好面纱,正准备跳上墙头,身后突然“吱呀”一声。
小院的门开了。
“站住。”来人的声音清冷无比,与程彧隔了大半个院子,传入耳中并不真切,但他知道来人只能是那位更不好惹的女将军,林霜。
林将军过于不苟言笑,程彧和她在西南同行时就没见她笑过几次,而且他现在心虚至极,是断断不敢和林霜正面打交道的。
他当下的第一反应自然还是跑,然而人刚跳到半空,腰上便是一紧。
“大意了!”他不及多思,也来不及在空中变招,便被闪电般袭来的林霜揪住了腰带,生生拽回在地。
程彧狼狈地滑了寸许,只来得及拨去溅到脸上的泥土,便听到“歘”的一声清啸,颈上跟着一寒。他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今夜一个个的都跟我的脖子过不去?”
林霜举着柄巴掌宽的长刀,睥睨而下:“来者何人?”
她可不像顾曾一样能靠一双眼睛和声音就认出他,也绝不会手软,谈笑间直接把他斩了都有可能。
程彧不敢托大,直截了当摘了面纱对她拱手一拜:“见过林将军。”
林霜一惊,第一反应便是撤刀,然而刀收到一半她便意识到不对,冷冷喝道:“程二公子为何在此?”
她虽然没跟人卿卿我我、花前月下过,但该有的七窍却是一窍不少。早就听说程彧此人劣迹颇多,还没脸没皮地跟许多小娘子纠缠不清,看他此刻这衣衫不整的样子,该不会又……
林霜在那一刹有了一连串可怕的想法:“阿曾在哪?”“寻常这个时辰,她该在练刀才对。”“为什么她会任由程彧如此猖狂地进进出出?”“她耳力上佳,绝不会是没听到。”
林霜猛地扭头瞥了眼床榻,果然看到顾曾睡得正香,甚至还能听到她含混的呓语。林霜只觉自己的心肝脾肺在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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