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隐呛得满脸通红,贺小茶赶紧拿出帕子帮他擦身上的水,李行隐一边咳嗽一边摇手推拒。

一派慌乱之中贺小茶转头一看,只见沈钦面前的桌案上全是散落的碎瓷。

贺小茶一边给李行隐拍背,一边问沈钦:“他是呛着了,你是怎么了?”

沈钦很是认真地看向贺小茶:“我力气很大。”

“啊?”

“不像某些人,弱不禁风,喝口茶都能被呛成这样。”

“啊???”贺小茶听得满头疑惑。

“沈安之咳……咳咳咳……你快……快闭嘴吧你咳咳咳……”李行隐啐道。

贺小茶屁股刚坐热,绵绵就来了,她恭敬地对李行隐和沈钦行了礼,又对贺小茶道:“小姐,开席了,您今日须坐上席。”

贺小茶闻言点点头,有些不舍得看向李行隐:“李郎君我走啦,你一定要好好吃饭。”

李行隐耳朵一片灼热,面上却仍是强撑的平静,对贺小茶点了点头。

沈钦一张脸阴沉极了:“我对你也算有半师之谊,你只叫他好好吃饭,不同我说些什么吗?”

贺小茶觉得今天沈钦实在反常,他平日不是这么嘴碎的人,怎得今天这样惹人烦。

她嫌弃地看沈钦一眼:“你糙好吃些吧,反正你力气已经很大了。”

沈钦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李行隐则低了头,唇角挂上了不易察觉的笑意。

小辈这一院子的席面十分热闹,是横亘整个庭院的流水席,坐得满满当当。

贺小茶坐在席首,两位嫂嫂荀书儿和孙妩月分别坐在她两侧,桌子对面则是顾崇岁、欧阳奔和顾宝珠。

不过令贺小茶有些意外的是,今日同她相看的朱称则坐到了席面的中间,按理说他也应该坐得离她近些才是。

顾崇岁看出了贺小茶眼里的疑惑,开口道:“固然你在外头养野了,但好歹是我顾家的女儿。朱称这样的货色,休想踏进咱们家的门。今日散去,我便同母亲说,替你另寻良人。”

说罢他又看向顾宝珠:“妹妹别怕,这长安城,谁也动不得你,哥哥替你做主。”

顾宝珠红着眼眶,感激地看着顾崇岁。

真是我见犹怜啊,贺小茶虽不喜欢顾宝珠,但回回都被她的美貌所震撼。她看着眼前这出“兄妹情深”,心想大概是方才朱称被自己唤回来,又对顾宝珠做恶心事了。贺小茶撇撇嘴掩饰自己内心的些许愧疚,心里安慰自己,挺好,顾宝珠收获家人的疼爱怜惜,她顺利搅黄了这桩婚事,求仁得仁。

荀书儿有些担心贺小茶:“若不是欧阳郎君在,那朱称险些对宝珠动手脚,方才我远远瞧着他和你也打了照面,你没吃亏吧。”

到底关乎女儿家的清白,荀书儿的声音极低,但旁边的孙妩月听得清楚。

她还记着在戒轩里同贺小茶的龃龉,讽笑一声:“妹妹这样的性子,还能吃亏?”

贺小茶冷冷看一眼孙妩月:“既知我不吃亏,就少说两句。”

两人的言语里的机锋传到顾崇岁耳朵里,顾崇岁护妻心切:“顾芳年,你再这么跟你嫂嫂说话别怪我不念兄妹情谊。”

“顾崇岁,你娘子挑事儿你看不出来啊?”贺小茶梗着脖子道:“你别逼我在大喜的日子把茶水泼到你们夫妻头上!”

“你!”

荀书儿满脸无奈,用手顿了下桌子,难得硬气了一回,拿出了长嫂的派头:“都少说两句吧。父亲为人和善,朝中群臣今日来了许多,就连圣人都着膳部的人给咱们府里添了菜。咱们一家人关起门来打打闹闹也就罢了,但敞开了门就要体体面面见人。还嫌今天不乱吗?!”

荀书儿顾盈时成婚这几年,忍气吞声惯了,言辞这般激烈还是头一回,加之前阵子戒轩闹一场,谁占着理大家也都有数,所以顾崇岁和孙妩月都悻悻闭了嘴。

贺小茶有些惊喜地看着荀书儿:“这才对嘛。”

荀书儿的姿态当即就虚软下来,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只是不想家丑外扬,也不想……”

“不想我受气?”贺小茶笑着问,不等荀书儿回答,贺小茶便攀上她的胳膊,撒娇道:“嫂嫂对我最好。”

荀书儿拿她没办法,也跟着她笑起来。

菜品上来,大家吃过几轮,肚子里有了东西,便有精神饮酒攀谈。

无论郎君还是姑娘,都是先跟贺小茶打个招呼,继而便同顾宝珠谈笑风生。

贺小茶在一旁看着,心中感叹,顾宝珠还挺受欢迎,明明是她的席面,顾宝珠却成了主角。

荀书儿在一旁安慰:“宝珠素有才名,也会做人,在长安甚多朋友。咱们年年这样可爱,以后也会有许许多多的朋友。”

贺小茶笑笑,点了点头,但心中道,世间朋友,本就在精不再多。

想到这里,贺小茶的眼神不由扫到席末,沈钦和李行隐身边已经凑了几位闺秀,两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尴尬之色。

贺小茶笑笑,啧,真是两个红颜祸水啊。

贺小茶还在望着沈李二人出神,一个身着丁香色锦袍,面容妍丽的少女便拉着顾宝珠,走到了贺小茶跟前。

“哟,这就是宝珠说的年年妹妹吧。”少女开口,声音极活泼。

贺小茶礼貌起身,行了个礼:“你好,你是……”

顾宝珠介绍:“年年,这是起居舍人家张大人家的女儿张墨韵。”

“张姐姐好。”贺小茶打了招呼。

张墨韵笑言:“妹妹好,我听着妹妹的口音是外乡的,离开长安这些年,不知妹妹在哪里生活。”

“小时候在朔州,九岁的时候跟我养母到了渭南。”

“哦,朔州啊。”张墨韵一派了然:“听闻朔州虽穷苦,但盛产各种汤饼,怪不得妹妹一开口,就是各种汤饼味儿,有趣得很。”

张墨韵说完,便夸张地笑起来,引得周围其他女眷也掩口忍笑。

贺小茶见状,倏然就明白了,这张墨韵的笑声里哪有善意,她怕是顾宝珠的闺中密友,打着跟她交谈的旗号,气她来了。

贺小茶琅然一笑:“汤饼好啊,香气浓郁,不像姐姐,长在繁华长安,却满嘴的酸臭气。”

“你说什么?!”张墨韵当场变了脸。

贺小茶则一派坦荡:“你听到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剑拔弩张之时,顾宝珠拉了拉张墨韵,又笑着打圆场:“大家吃了酒,言语之间便都满是亲热不忌讳了。气氛甚好,咱们行酒令可好?”

“行酒令好!”“好啊!”众人应道。

贺小茶这才重新落座。

席面太长,顾宝珠的行酒令只有上半席这些人参与,文绉绉的,无聊的很,贺小茶也是硬着头皮参与。

第一轮是“秋物之美”,顾宝珠起头“秋风瑟瑟起”,顾崇岁接“秋水清清凉”,孙妩月跟“秋叶萧萧落”,来到贺小茶这里,她绞尽脑汁,为和韵脚只接了句“秋果嘎嘎香”。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第二轮“日月长明”刚说了两句,中半席那边就出了岔子,只见朱称正将一个小姑娘往他怀里搂,小姑娘是丫鬟装扮,但不是顾府的,不知是谁带来的。小姑娘拼了命挣扎,发髻都乱了,周围的郎君却只顾哄笑,全然没人阻止朱称。

贺小茶拍案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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