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拓跋月启程还宫。
目送王后离去,刘昞才缓缓转身,紧绷的神经放松片刻。
他随即招手,将索敞、阴兴、胡叟三人召回静室。
夕阳的余晖透进窗来,映得室内光影斑驳。恰有一缕打在刘昞的脸上,显得他面目更加柔和。
他含笑看向胡叟,问:“先前,有一炷香的时间你不在讲堂里,去了何处?”
胡叟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衡量着什么,最终还是开了口:“王后身边,有一宫女名唤阿澄,她……她乃是我心中所系。上次趁她生辰,我悄悄送了她一份礼物,今日她随王后前来,特地寻我致谢。”
说至此,他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羞赧之色。
“师叔,你也知道,我们一起从白沙湖回来,便在当时我俩便互相爱慕了。”
年少慕艾,这很正常。
不过,听了这话,刘昞目光反而添了几分锐色:“你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
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逼迫感,胡叟避无可避。
胡叟咽了咽口水,神色复杂:“不过是些男女间的情话,那些私密之言,实在不宜对外言说。”他声音虽轻,却很是坚定,显然不愿在这件事上妥协。
刘昞闻言,脸色微变,目光在胡叟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知道,阿澄虽只是王后身边的一名宫女,但在这宫廷之中,每一个细微动向都可能掀起冯伯。而胡叟,是自己的助教,其举动亦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见胡叟不打算说更多的事,沉思良久,刘昞终于换了语重心长的口吻:“师叔是在担心你。阿澄毕竟是王后的宫女,你要求恩典的话,日后只怕会费些周折。”
胡叟微微颔首:“先立业再成家,既然没心意已定,不妨再等些时日。”
刘昞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遂让胡叟先行离去。
待他走后,刘昞才对索敞、阴兴低声嘱咐道:“今日之事,切勿对外人说起。”
索敞、阴兴面面相觑,索敞道:“徒儿只知闭门读书,其余一概不知。”
阴兴却欲言又止,满脸踌躇之色。
“阴兴,直说无妨。”刘昞望向他。
他素来沉默寡言,今日却颇有说话的兴头,必是有所发现。
阴兴怔了一下,遂道:“午膳时,学生听到几位官员,在论议张掖郡下石头雨的事情。”
此事现已传遍了姑臧乃至河西国,有人论议也不奇怪。只不过,官员们私下说起也就罢了,但在集会时论议未免不妥。是因为今日大王不在,才如此放肆?
刘昞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历经数朝,刘昞也见过不同性情的君王。论雄猜之心,还没有胜过如今这位河西王的。
而现下,流言甚嚣尘上,很多人都对“魏继汉室”的说法深信不疑。而沮渠牧犍不管流言,也不趁着望日讲学之机,在诸臣面前显露威仪,这不是很反常么?
刘昞心念一动:“你是如何听到的?那几位官员论议的声音大吗?”
“是,他们声音不小,”阴兴道,“否则也不会入学生耳中。”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阴兴本就是规矩守礼之人。
“那几位官员论议之后,是否有更多的官员参与其中?”刘昞问。
阴兴微微一讶:“老师如何得知?”
“这便对了。”刘昞了然一笑,沉声道,“不过是试探罢了。谁人忠诚不二,谁人首鼠两端,都能分得明明白白。”
索敞、阴兴对视一眼,都不由打了个寒噤。
所幸,他们并不参与这些论议,否则必然得罪王座上那人。至于将来如何,则走一步看一步,追随恩师便是。
刘昞看出他二人的心思,遂道:“你二人一贯讷于言敏于行,这一点为师很放心。这世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并非我们所能左右。”
索敞、阴兴忙恭声应了。
少时,刘昞无力地挥挥手,道:“为师小憩片刻。”
一时之间,静室之中,只余他一人。
练字定心了好一时,他方才安然睡去,将近子时才听得索敞、阴兴报来一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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