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任喜带回家这件事,周岐在梦里也没敢想过,但此刻却真真实实发生了——暴雨天气,两侧的路灯将她的影子真真切切投在了距离他很近的地方。
周岐仿佛坠入了云端,幸福的云端,可他又生怕自己是在做梦。他想回头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存在,想叫她的名字,问她是不是真的任喜。
可他不敢。因为他梦寐以求、盼了又盼的再见,偏偏发生在今晚,偏偏在他最狼狈的时候。
不仅不敢,他还怕她觉得他有病,怕她觉得他是疯子。于是那沉默的一路,他一边觉得幸运和幸福,一边又觉得痛苦和折磨。
好在,她不记得他了。
“我叫周岐,周末的周,歧路的岐。”这句话,并未得到她任何的其他反应——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没有在这儿遇见他的好奇,她……不记得他了。
也是,她不记得他才正常,毕竟她的青春是那样浓墨重彩,而他于她,大概是青春里无数个艳阳天中随意的一阵风,透明到不能再透明。
周岐轻而易举便安慰好了自己,将难过失落统统都甩开,只剩下她对他笑、他能再次遇见她的开心。
进院子后对她说话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敢呼吸,生怕自己表现得太过怪异。等将她送回李酒花原本住的屋子后,他才深深呼了几口气,而后迅速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匆匆换下狼狈的裙子。
仿佛只要他够快,她看不见这件裙子,便会忘记刚刚重逢时他的不堪和怪异。
周岐很快就换好了衣服,可他没敢出去,他怕所有的一切都是梦,等他推开门后,梦境碎了她也不在了,而他又重新站在冰冷、汹涌的大海面前。
他想一直躲下去,可他又想起她说自己的行李全落在了车上,也想起刚刚她被大雨淋了个透彻。
就算是梦,他也怕她冷。于是他估摸着她洗漱的时间,心甘情愿在床底翻出一件怕被她看到并且好奇的裙子连带着一个小太阳一起,放在了她的屋门口。
其实周岐很想趁着给她送东西的时候再见她一面,好再仔细看看,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任喜。
可他到底还是怕,怕她回过神来,怕她好奇他难以启齿的秘密。
周岐不怕她问,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所以他只能躲。
匆匆放好了东西,假装平静地说了几句话,他便又快速躲了回去,躲到了自己小小的屋子,蜷缩在一起,边对着有她在的方向窃喜,边心惊胆战、绝望地想着自己该怎么办,边反复问自己今天的一切到底是不是梦。
这一晚,周岐一晚上都没睡。
各种交织的情绪反复撕扯着他,他就像被怪物吃进了嘴里,被反复咀嚼,很痛,特别痛。
实在太难受的时候,他便小心翼翼从屋里出来,安静站在院子里,对着另一间黑漆漆的屋子,发呆。
他在院子里站了很久,久到天光大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穿透他的心脏,那种撕扯感才渐渐被阳光晒退,周岐的心也才终于落下来了——因为他确定,确定了任喜的到来不是梦。
他特别特别开心,开心到昨晚那些复杂难过的情绪,他都忘了,只哼着歌进了厨房,小心翼翼思量着要为她准备什么早餐,终于定下来后,他轻手轻脚地动作,生怕有了什么声响,打搅了她的好梦。
饭热了凉,凉了又再热。
等到院子里聚齐了小孩子,小孩子叽叽喳喳了好一会儿,她还没有动静。周岐有点怕,怕她是哪儿不舒服,毕竟昨天她刚刚淋了暴雨。
在他几乎克制不住担心,就要站起来敲响她的门的时候,她先一步从门里出来了。
一瞬间的怔愣,反应过来后明媚的笑容……关于她的一切,总叫他克制不住心动,可他怕漏了马脚,只能努力不去看她。
院子里孩子们叽叽喳喳说着话,他怕她不习惯,会觉得吵,于是快速送走了孩子。这下,院子里只剩下了她和他。
他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眼神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落,可她好像很自在,慢慢地吃着饭,偶尔问一问他的现状。
他答得平稳,其实心跳到了嗓子眼。可任喜就是任喜,十年过去,她还是任喜——他难以言喻、不知如何开口的一切,她全当不知,让他的心高高抛起,又稳稳落地。
只可惜一顿饭的时间,格外短。
他知道她吃完饭就会去自己订好的民宿,但他不想她去,想她留在这里。
也不知老天是否听到了他的心声,到东东家后没多久,她就因为东东家没人的原因,说要住他的家里。
周岐犹豫了。
可犹豫不是不答应,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狂喜,对于她将会离他更近的狂喜。
就这样,她踩着他咚咚作响的心跳,一步一步,走进了小院。
小院里死去的一切好像在顷刻间全都复活了过来,停滞的时间开始流动,夏天也开始像夏天。
周岐终于又能看到天的蓝、水的清,又能感受到温暖的阳光、燥热的夏风,又能听见聒噪的蝉鸣。
他的生活,在任喜到来之后,重新有了盼头。
她到来之后,他最喜欢白天。
白天里,他能和她坐在一起吃饭,能和她说话,能看到她的笑。
在她不曾留意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里,他的目光,总安静落在她身上。
周岐为此觉得满足,觉得开心。
黑夜则和白天相反,他有多喜欢白天,就有多讨厌黑夜,甚至十倍、百倍的讨厌黑夜。
因为周岐知道,她不会在这儿停留多久,所以能够看到她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弥足珍贵。一旦到了黑夜,他就只能窝在他的小屋子里,她的面容、她的声音、她的笑,在黑夜里,都成了他的奢望。
黑夜太漫长,漫长到见不到她的每一分每一秒,周岐都觉得难熬。
于是她在的每一个夜晚,他比以往还要担惊受怕,从不曾安心睡过一次好觉。
他会在漆黑寂静的夜晚,打发时间似的想明天要给她做什么饭,做什么饭她才会多吃两口;也会提前焦虑,想她会在这里留多久,她走了他该怎么办;还会在一个个辗转难眠的夜里悄悄起来,坐在院子里白天和她一起坐过的地方,对着漆黑的夜空发呆。
可无论怎样因为她而欢喜,无论怎样失落不久后她的离开,周岐从来都没有想过让她留下来,一次也没有,一秒也没有。
她这样的人,本该自由自在,没有人值得她驻足,尤其是他这样既可怜、又十足卑劣,还不是一个正常人的的人。
周岐一直都清楚知道,所以自从重逢后见她第一面时,他就悄悄在心里预想着再一次的分别。
他想,等她走的时候,他一定不会表现出来一丁点不舍,也不会表现出来一丁点难过,他会笑着挥手,对她说一路平安,其余的,再多一个字他都不会说。
周岐以为自己时时刻刻都做好了分别的准备,无论什么时候她提分别,他都能假装无比从容。可当他和她说说笑笑从夏天家往回走,周虎猝不及防出现时,周岐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自负。
周虎是一个十足令人恶心的鬼,他既然找来了,就一定不会让他好过。于是周岐只能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暂时让她离开。
他本想着,她离开一晚就够了,他会在这一晚里,彻底了解与周虎之间的所有事。这一晚后,哪怕她再回来,也不会再看见周虎、看见他了。
所以强撑着笑让她去给他买药的时候,周岐认为那是他和她这辈子的最后一次见面了。饶是他再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也没办法做到以为的从容。
他甚至不敢多看她,怕不经意和她对视的视线会在他控制不住的时候,暴露出任何挽留之意。
好在,她没察觉到不对劲,如他所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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