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争锋
金风细细,八月秋社,立秋后第五个戊日,家家户户祭祀土地神。
自从梅娘重见光明,整日乐呵呵地哼着曲儿,还抢着做一些仆役的活儿,譬如扫地,浇花,下厨,安澜陪她一道忙碌。秋社之际,按照民俗,她们亲手准备"社饭",将猪羊肉、鸭饼、瓜姜等切成薄片,调味之后铺于饭上。
齐太丞前来医诊,直呼奇迹。今日他又仔细诊了半个时辰。虽说,梅娘的眼睛再难恢复旧时清亮,现如今看东西朦朦胧胧的,似乎蒙着一层薄雾,已是天赐之幸。
齐太丞竖起中指与食指:"告诉我,这有几根手指?"
梅娘眯眼端量,认真回道:"两根。"
齐太丞顽皮打趣:"错了,一只手五根指头。"
梅娘噗哧一笑:"而今我总算看清了,齐老您鹤发童颜,孩子似的,越活越年轻喽!" 齐老临走前,梅娘送他亲手做的社糕、社酒,将他当作神仙拜了又拜。
今日,安澜准备去沈府探望沈博文,梅娘也给她打点了一盒"社饭",嘱咐她带给亲家母:"我晓得媛媛喜欢,其他人就算了,这种百姓人家的食物恐难入他们的眼,你替我问候下,尤其向你阿爹,让他好生养病。"
马车抵达沈府,安澜端起千金姿态,略略牵着郁金黄百褶裙,轻巧移着莲步。樱桃与甜橙跟在后头,提着回娘家的酒水礼物。
沈府管事迎了上来:"二姑奶奶,您回来得正好! 主君正在大发雷霆,谁也劝不住,他身子病痛,不好动怒,您赶紧去劝劝吧!"
安澜暗恼,沈老狐狸又在演哪出戏。
她随着管家赶往父亲的主屋,进门便见沈博文手举戒尺,一下一下地抽在沈知微的身上。大夫人心疼得直掉眼泪,拽住夫君的手:"沈郎你别打了,二哥儿知错了,他知错了!"
"他可不知错,他就是被你惯养出来的! 生性懦弱,优柔寡断,不堪造就!"
沈博文戴着浅紫镶玉束额,病容苍白,嘴唇硬生生地咬出血色,戒尺往沈知微的后背继续抽着,"没出息的不孝之子! 殿试落榜,不知发奋图强,反倒沉迷酒色,荒淫无耻,辱没家门!"
林缓缓也在一旁又哭又劝:"二哥儿年仅十八,下回殿试还有机会,你要怪就怪京城遍地烟花柳巷,男孩儿难免受些诱惑,改了便是,沈郎你且住手,可别把孩子打伤了。"
沈知微倒是硬气,跪在地上不哭也不求饶。面对儿子意外的倔强,沈博文愈加火冒三丈,满腹恶气,之前戒尺抽在儿子的手臂,后臀,他还算把握分寸,彼时力道灌注在手上,猛一挥尺,往沈知微的脊梁上打去。
沈知微闷哼一声,整个身子伏在地面,痛得颤个不停。
大夫人眼见儿子白襕后方洇出血迹,哇的大哭,不顾矜持地扑去护住他:"你若再打,也打死我算了!" 小女沈妙妙也随着阿娘护在那里,恸哭流涕,求父亲放过二哥哥。
屋里乱作一团。
安澜脚下踟蹰着,暗自忖度,这事儿大抵与人间瑶池有关,沈二公子逛青楼的事情被老爹发现了。
安澜上前拜道:"爹爹,女儿来看您了。"
沈博文瞥见她入屋,脸色愈加暗沉。
其他人见是二姑娘回府,一下心生希望,林媛媛旋即挽住她:"婉儿,你快劝劝你爹,二哥儿晓得错了。"
安澜瞥了一眼从地上慢慢直起身的沈知微,少年发丝凌乱,忍痛不出声,嘴唇都咬破了血。
往日见着时,安澜觉得这位长相阴柔,没想到他还挺刚的。
安澜心一紧,快速思忖,如何吸引沈博文的注意力,便道:"爹爹,知微身上都见血了,您千万手下留情,您自己身体也十分要紧,女儿听闻您病了,赶着回来探望。" 安澜一边说话,一边上前挽住沈博文,朝他使眼色,"女儿陪爹爹去里屋歇息,顺道聊聊一些事儿,挺要紧的。"
其他人乘机扶起沈知微,忙不迭地带他回房,并叫人去寻医师。
安澜搀着假父亲,发觉他有气无力,看来真是病了,适才打人将劲道都使完了。
沈博文躺到床上,虚弱言道:"我多年寒窗苦读,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一辈子辛苦经营,维护沈家家业福荫后人,可惜生了你们这些不孝儿女!"
沈尚书少了往日的威风,但嘴巴没软下来。
安澜冷眼打量,他本圆润的脸颊颇有福相,如今消瘦不少,皮肤松弛,唇角耷拉,人便显老,好在这男人骨相优越,年轻时俊朗翩翩美男子,年老亦是面容轮廓清晰,可辨昔日风采。
"我可没有碍着你。" 安澜咕哝,倒了一盏茶递给他。
少顷,安澜进入正题,打探道:"檀郎说,刺客背后的主谋抓住了。事态严重么,您打算怎么办 ?"
沈博文正在喫茶,一下呛到气管里,"咳咳咳" 沈博文朝安澜吹胡子瞪眼睛:"都怪你,尤其你那夫君,执拗至极,揪着户部查这查那,户部侍郎不堪忍受,这才遣人刺杀,如今好了,连我也被牵扯进来,再这么下去,就怕头上乌纱不保!"
安澜盘出想要的信息,回怼道:"哦,我明白了,朝堂事发,您气没处撒,所以逮着二哥儿发火是罢。爹爹,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往后您哪,也别总拿儿女问罪。"
被她一语中的,沈博文愈发嗔怒:"你你……" 颤手指着安澜的鼻子,气得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来。
"我都是按您吩咐做的,这事可赖不上我。" 安澜适可而止,掏出绢帕替沈博文擦拭胡子上的茶迹,"您先别急,檀郎那儿,我帮您暂且稳一稳,您当初积极促成这门婚事,也是想着与檀昭攀亲联姻,日后好有援手,我说得没错吧。"
沈博文的心思被她猜得一清二白,只能闷不吭声。
安澜抓住主动权,提议道:"我是个规矩人,替嫁之事,我们说好的,成亲时百两黄金,成亲后再付三百两,这个钱您先给了吧。"
沈博文没料到她忽然谈钱,蹙眉不屑道:"你们圆房了?当初买卖是,圆房后付你三百两。"
安澜面不改色,扯谎道:"圆了,不久前的事儿。"
沈博文摇头轻嗤:"太迟了,三月之久,你才办成,我只能再付你一百两。" 圆房之事迟延太久,掉包之计使不成了。
安澜讨价还价:"二百两,檀昭那里我替你打探消息,并为你说情。我替他挡过一刀,他如今待我很好,挺看重我的。"
沈博文恶狠狠地笑着,好个唯利是图的卑贱女子。
他针锋相对,奚落道:"你要晓得,他喜欢你,仅仅因为你假扮我的乖女,我沈家名门闺秀,你觉得,倘若他知晓你的真实身份,知晓你对他的嘘寒问暖、甜言蜜语皆是虚情假意,不过一桩金钱交易,你真以为,他会喜欢你?"
安澜的心间彷佛有一把尖刀割过,蓦然血淋淋地发疼……
然,她不动声色,拾起被刺伤的自尊,挑眉轻笑:"二百两,一文也不能少,否则今儿我就拍屁股走人。"
"我没说错吧,钱,还不是为了钱! 可是,你不管你的双儿妹妹了?" 沈博文捏着她的七寸弱处,量她不敢乱来。
安澜猜到他会用这出阴招,沉默冷静。
忍。
再忍几天。
安澜故意现出示弱的神情:"好说,您有什么吩咐,我照做便是。"
沈博文见她终于服软,吁了口气,夺回几分颜面。
从适才的对话里,安澜端倪出,沈尚书不知她找到了双儿的下落,她必须尽快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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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府的两日分外压抑。
安澜趁机探望大夫人王氏,还有母亲林氏。林媛媛在檀府待了一些时日,精神恢复不少,可回到沈府又是一脸愁容,霜打的茄子似的蔫而吧唧的。
抚慰母亲后,安澜赶去探望沈知微,事先来到庖厨:"二公子的药煎好了么?"
曾经她就在此处扮作厨娘,化名翠花,潜伏三月。
思之,仿若前尘。
厨司吴嬷嬷正在责骂一年轻厨娘,一口一声"小贱蹄子",瞧见二姑娘驾到,吴厨司赶忙迎上前,点头哈腰道:"二姑奶奶怎的亲自来了,您近来可好?药刚煎好了,我赶紧让人端出来!" 那副胖脸挂着媚笑,一双眼睛眯成线。
安澜扬了扬精巧的下颌,也不正眼瞧她:"适才我听你污言浊语,所来为何?"
吴厨司见她不悦,惊出一身冷汗:"哎呀,二姑奶奶请息怒,那小贱蹄子新来的,刀工慢,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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