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 68 章
“不应该。”
陆扶摇很是肯定。
供养一支足以威胁京师的军队,所需粮草绝非小数。如此大规模的转运,纵有贪官污吏和天灾作掩护,也不可能真正做到天衣无缝。只要江南的各位粮商有所异动,楼衔霜便能嗅到他们的踪迹,将人抓个人赃俱全。
“太蹊跷了。”楼衔霜顿了顿,似在斟酌词句,“若说全然查不出来,那便是我无能。可偏偏江南各地的蠹虫,我倒是借着这次查了一个七上八下。只消你秋后派几个铁面的御史大夫去查,保准又是一串的利国利民的好案子。”
听着楼衔霜这半是抱怨半是调侃的话,陆扶摇不由轻笑,“我们楼将军此次江南之行,便是没有立时揪出那藏得最深的黑手。但单是扫清蛀空粮仓的蠹虫,便已是苦劳不小。”
“切。”
对着楼衔霜那微微扬起的下巴,陆扶摇无奈一笑,“谋逆大案,自然不是儿戏。他们现在按兵不动,无非两种可能——”
“其一,是尚未筹措到足以支撑他们野心的金银粮草。养兵、买马、囤积军械……江南虽富,但要无声无息地聚起能撼动国本的钱粮,也绝非易事。”
“其二……”她的眼神骤然锐利,”便是钱粮已备,兵马已暗中调度,只待一个时机,便要顺官道,直扑洛阳了。”
殿内的空气骤然被抽走,沉甸甸地压下来。
陆扶摇看着楼衔霜那凝固的表情,骤然笑出了声。
抬手,陆扶摇晃了晃放在一旁的香囊,“瞧把你吓得。他们筹措银钱也好,暗中南下也罢,无非是秋后的蚂蚱,多蹦跶几下罢了。”
夸张地长舒一口气,楼衔霜的声音都轻松明快了许多,甚至带上了点笑意,“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我杞人忧天,自己吓自己了。”
“倒也称不上是杞人忧天。”嗓音微沉,陆扶摇泄露出几分久居上位的疲乏,“击溃这些乌合之众,自是易如反掌。”
纵是世家累世豪族,根基盘错,可九州疆域,非是几家几姓便能囊括。更何况,他们从不是铁板一块。各怀鬼胎,互相倾轧。敢跳出的,不过一两家蠢钝狂妄之辈。
她自然不会把他们放在眼中。
以雷霆手段压下几家刺头,并非难事。难的是如何将这雷霆之势,化为春风化雨。既要震慑宵小,又不可动摇国本;既要削其枝蔓,又不可令天下士族人人自危,寒了心肠。
“横竖那小陛下如今不就捏在娘娘您手心里么?”楼衔霜抱臂倚着朱漆殿柱,她语调轻慢,“那群人闹得再凶,扯破了天去,一顶‘谋逆’的帽子扣下来,谁扛得住?”
听着楼衔霜的话,脸上带着讥讽的笑:“说得倒像是……他们不会反咬一口,将‘谋逆’这项帽子,原原本本扣回我的头上似的。”
“届时,一篇《讨太后檄文》,字字泣血,句句诛心。妖孽牝鸡司晨、祸乱朝纲,民怨煽动,四处揭竿。”
“我这太后之位,也算是做到头了。”陆扶摇的声音幽幽荡开,“最怕是这社稷,也要陪着一块倒。”
“绕来绕去,不过是他们翻出李宣那桩旧案,拿来大做文章?”楼衔霜语带轻蔑,仿佛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腌臜物事,“那谣言传了这些年,街谈巷议里滚了无数遍,早馊得没味了。有几个平头百姓当真?”
她拍了拍指尖碎屑,眸光锐利地看向陆扶摇。
“更何况,当年之事,你做得并无错处。小陛下能安然活到今日,本身便是您‘无错’的最好明证。”
“你亲眼所见,亲身所历,自然站在本宫这边。”指尖轻轻点着太阳穴,眸光却投向桌面的砚台,“可天下人看不见血溅丹墀的危急,听不见幼帝夜半的惊啼。他们只会看见王允手中那盖着传国玉玺、写得冠冕堂皇的‘诏书’。”
“说起来,我们那位裴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耳目昏聩,竟让这等要命的东西,轻而易举落入了外人手中。”
也是好在那“诏书”只是假的,真的早被裴太皇太后烧毁。
可一想到这十年前的破烂诏书,陆扶摇还是忍不住心烦。
烦人的李宣有更烦人的爹妈。
看着陆扶摇那熟悉的烦躁模样,楼衔霜好像知道今日陆扶摇送出去的是什么了。她试探问道:“要不我去杀了那个王允。”
见着楼衔霜说话轻跳,陆扶摇自己终于染上些许清浅笑意,“不必那么麻烦,你帮我做两件事。”
楼衔霜闻言,唇角轻扬,坦然一笑。
只是,当指尖捻着有些皱巴地香囊,陆扶摇忽而冷笑,“一,留在洛阳,护我无虞;二,盯紧苏寒清。”
抬眸,撞上了楼衔霜未曾掩饰的困惑目光,陆扶摇换上温和地笑靥,“黄雀在后呀。”
避着陆扶摇那假惺惺的笑,楼衔霜将脑袋凑上前,问:“还在生气。”
“没有。”
晨光熹微,陆扶摇确然敛尽了昨夜戾气,眉宇间唯余一片沉静疏离。
她起身极早,任由宫婢无声地为她披上繁复朝服,系紧玉带,整理仪容。
“裴昱呢?”
陆扶摇微微侧首,发间衔珠金凤步摇随之轻晃,她并未看向镜中映出的灼华,只是抬手将金凤调正。
“寅时便候在宫门外了。”灼华正拈着螺黛,如临大敌地看着陆扶摇倒腾着自己。
“让他进来伺候。”
陆扶摇漫不经心地说着,指尖懒懒一点云鬓,那支歪斜的金凤步摇便簌簌颤动起来,吵得让人有些厌烦。
灼华的气息几不可察地一滞,将头垂到胸脯处,引得陆扶摇微微侧眼,飞快地撇了她一眼。
“还有就是……苏大人。”灼华微妙一顿,“苏寒清苏大人,也在外头……候着了。”
听着这个名字,陆扶摇抬手扶正鬓边金凤。
“候着便候着罢。”珠翠在她指间叮咚作响,“含元殿前无诏不得入内。”
“他来得迟,不懂规矩。便该像裴昱一样寻个教养嬷嬷来教他规矩。”
最后一支衔珠凤钗被稳稳插入云鬓,陆扶摇冷笑。
裴昱随着引路宫娥悄步而入,垂首敛目,行走间玉带轻叩无声。
“臣,裴昱,奉召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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