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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只有在压力和不舒服的情景下,才会展露真实。就如同软宁公主感受到来自茯神的威胁和压力。

虽然容演不明白,茯神究竟有什么威胁得到软宁的地方。

但软宁近乎偏执地怨恨着茯神。

这种潮湿纤细漫长的恨意,仿佛一场绵绵密密湿冷的针雨。

即便她不说,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笼罩其中的刺痛。

却唯独被恨意投射的当事人好像迟钝得感觉不到丝毫,仿佛她当真是泥胚、木胎做的。

容演仔仔细细观察着这个宛如村妇一样的少女。

他要亲眼看看,这个让软宁公主如此在意,每一次提到她就憋着一股火,甚至不在意烧伤她自己的茯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木头一样的人,究竟是何种木?

茯神没有任何一种反应,只黑亮的眼珠像沁着清泉一样,轻微地眨动了一下,微微抿唇望着他们,懵懂温顺的样子。

不知道是小心翼翼下的本能敏感,还是压根不懂周围的人在笑她什么,或者懂了却毫无办法。

这样静静看着人,即便木头似的人,竟也有些美。

像秋日湖岸的木芙蓉。

出乎容演的意料。

尽管资料显示,这似乎应该是一位美人,让软宁公主都“输了”的美人。

但他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是失望的。

那张脸平平无奇,说是路人倒也不至于,但和漂亮好看似乎关系一般,没有半分美人应有的惊艳。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让人看了一眼后,会想再看一眼。

可这一刻,容演又的确觉得她是美的。

美人的皮相、骨相,这些都易得,难得的是神韵和风情。

这一点上,她姑且的确称得上是个美人。

只可惜美得太简单浅显,羞怯清纯,就如一片湖水的表面,略显寡淡。

无法叫人记很久,只要丢开手,可能转眼就忘记了。

容演坐回摇椅上,慢条斯理品着茶,并不着急。

这是一场事先准备好的围猎。

无论猎物的反应是温驯还是反抗,是从容还是狼狈。

不撕咬到猎物遍体鳞伤见血,不会结束。

另一个宫女站出来,笑嘻嘻道:“我听说了件趣事,陈郡的三月三,当地郎君会给心仪的女子送诗花,得到花最多的那个,便是那年的花神了。”

这行人都是自京城往陈郡迎接公主凤驾的,当然知道陈郡是两位公主长大的地方。

“你们猜今年是谁得了花神去?”

“那还用说,软宁公主艳冠群芳,我看堪为咱们大成第一美人,自然除了她没有人配。”

“那你可猜错了,是三公主茯神拔得了头筹,做了花神。”那宫女也不卖关子,很快就将包袱抖出。

人群顿时传来惊讶的咂舌声。

“不会吧?”

“怎么是她?”

“确定没弄错?”

“其他人呢?软宁公主没参加吗?”

“当地的世族豪绅小姐们定然是个个都想中选的,软宁公主自然……”宫女忽然转身,宛如真诚请教,摊开手望着茯神问出那句话,“茯神公主就在这,不如您来告诉大家,您是怎么越过我们二公主拿到的花神?”

容演坐在原本软宁所坐躺椅,仿佛软宁意志的化身,旁观着所有人的表演。

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第一时间就全神注视着不知不觉被人群围在中间,犹如困鹿一样的茯神。

看到茯神抬眼,像是觉察到被人看着,静静看来。

她分明直直看来,但目光并不与他对视,像是看着面前的杏露,像的确是在看着他,只是黑色清澈的眼眸尚未定睛一样,好像并没有看任何一个具体的人,只是看着“他们”。

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就像那秋日的湖面好像起了薄雾,风里泛着冷意。

被众人围着奚落,被宫女嬉笑羞辱的问询。

她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像是失神在想什么,抽离了神魂出去,木头一样迟钝,似乎刚才的那丝敏感已被她遗忘,漫不经心地垂了眸。

仅用发带束起的长发,还有几缕凌乱在颈侧,被忘了收进去。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从垂落的眉眼,甚至下颌清晰的弧度,衣领相交的颈部,透出一点怯弱纯洁的生涩。

美人和生涩通常是没有什么关系的,生涩意味着未长成。

但她的生涩却无疑是美的。

像清晨湖边雾里的鹿,像槐花和微生的槐叶一起在齿间咀嚼的滋味。

让人只想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直看下去。

却不知道为何,透着一种莫名的神秘、违和。

或许因为她给人的感觉是生涩的,但神情却不是,像过于宁静的水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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