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朗从别墅离开后,直接回到队里,一整夜都在查阅谢全超的资料。
好在谢全超是个极为爱声张的人,他甚至都不用怎么调查,只需要在搜索引擎上随手一输,各种电视节目、访谈、杂志采访……铺天盖地的全都是。
在一篇金融的杂志专访里,谢全超对着发家史侃侃而谈,据他所述,他们家是从谢起民中年才开始发家的,父亲是靠着当小弟、没事儿帮帮跑跑腿挣到了第一桶金,然后又凭借倒卖玉石发家致富,长年累月下来,这才积攒了丰厚的家资。等到他长大接手后,决定转型扩张,短短十几年功夫,就赚得盆满钵满,跻身本市富豪之列。
听说去年他还涉及了养老医疗的领域,不过资料并不怎么多,只提了几句就没有再写了。
“师傅,咖啡。”周子俊顶着黑眼圈推门进来,把咖啡放到郑朗桌子上推挤如山的文件旁,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又熬了一个大夜让他身心俱疲,好不容易等到外面天亮,连个打盹都没空,赶忙趁着众人上班,一个一个挨着打电话。
周子俊把一个记事本递给郑朗,声音沙哑:“查过了,几家银行都没有三千万的资金往来记录,工商局那边也还是没有收到任何相关的手续。”
郑朗抿了口咖啡,苦涩味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正常情况下,如果资金出处不明,大额现金在交易过程中就自动触发银行的反洗钱系统提醒,他们警察也能根据这点顺藤摸瓜。然而现在谢全超偏偏故意在打擦边球,一只靠现金交易,二公司又不转名,全靠嘴上说,就算他们再感觉不对劲儿,也没有证据,连案都立不了,更别说是调查了。
“那个叫王郓的合作商呢?”
“根本查无此人!不光是咱们市,全国都没一个和他描述吻合的。”周子俊忿忿,“这孙子估计又在编瞎话,把我们当猴耍呢!”
郑朗没说话,眼神沉得能滴出水来。可以说双方都已经心知肚明,谢全超是在利用他们,却根本拿他没招!
小吴从隔壁工位探出头,满脸困惑:“不对啊,真要干什么违法的勾当,不都该悄咪咪地进行吗?他怎么大张旗鼓的,又是报警,又是上电视的,现在还搞什么慈善基金会?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问题?”
“我也是这么想的,闹得这么大,就差把‘我有猫腻’四个字刻脸上了,谢全超有这么大胆吗?”周子俊抓了抓头发,“还是说其实资金没问题,纯属混淆视听的烟雾弹?”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隔壁经济调查科的戴章依靠在门框上,手里晃着一个牛皮纸袋,“啪”地一声仍在郑朗桌子上,“喏,你要的报告。”
郑朗没有看文件,一把拉住戴章的胳膊,追问道:“你刚才说的‘高明’是什么意思?他是故意闹大的?”
“没错。”戴章反问,“你们看过《华尔街之狼》吗?”
“我看过!”周子俊举手,下一秒便反应过来,“……你是说谢全超想利用绑架案的热度洗.钱?”
戴章点点头:“没错。”
“那何必非要绑架的热度?直接发个新闻稿炒作一下热度不就行了?”小吴还是不理解。
戴章啧啧两声,一副“你还是太年轻”的表情:“新闻稿哪里有绑架的热度大?他要的就是路人皆知,不信你看现在,一提起他就是为救父亲豪掷千万的孝子,有谁会细究资金来源?热度和舆论是最好的护身符,问就是全程透明交易。还有就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合作伙伴,叫,叫,叫……”
“王郓。”郑朗贴心接话。
“对王郓。我敢说,你们找了也是白找,甚至压根儿找不到他。”戴章挑眉,“还是电影里的招数,借别人的壳,把自己手下的非法资金转到那人名下,一举就变成白的了,最后再也正常手段转回来,一套过去,所有的黑.钱全变得清清白白了。”
“这么说果然绑匪是和谢全超一伙的了。”周子俊咂舌,“我之前还怀疑是安娜勾结绑匪想敲竹杠,现在看来,谢全超本人才是幕后主使!”
郑朗摸摸下巴:“真是一伙儿的话,那一千万也是左口袋进右口袋罢了。”
“可再怎么说绑架亲生父亲……未免也太畜.生了!”小吴感叹。
“在钱面前,人都能变成鬼,亲爹又算什么?”戴章耸耸肩,“什么时候有空了,来我们队里转一圈,你就知道人为了钱能丑恶到什么地步了……不过用绑架洗钱?啧,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够新鲜。”
郑朗也没接话,刚准备翻文件,就被另一个小警察叫了过去。
“郑队,你看这条。”他指着电脑屏幕,在无数赞扬声里有一条极为突兀。
【这不是谢全超吧?找兄弟冒充的?】
底下很快就被水军攻陷,清一色嘲讽楼主眼瞎,理由也很简单——人家儿子都认说是,你一个外人说不是?骗鬼呢?再说了,谢起民可是独生子!哪里来的兄弟!
面对着洪水般的嘲讽和谩骂,楼主也很快一一给出了反驳点。
【我敢打赌!绝对不是一个人!】
【他爹以前是卖假翡翠的,还骗了我姥姥几十万!后来我姥姥带着人去找他的时候还不认,气得我姥姥直接拿翡翠砸破了他的额角,不信你们翻翻他之间的照片,绝对有块疤!视频里这人明显没有好吧?总不能是绑匪还出资带他去医美了。】
【还有那些说独生子的,独生子怎么了?外人都能长得一模一样,我前阵子就见过一个,长得根本分辨不出来!】
回复的那人头像用的是自拍,正是前些日子目睹了张大民砸养生堂的那个女白领。
办公室一瞬间陷入沉默的死寂。
周子俊不由得吞了口口水:“你们说……她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那岂不是以为着真正的谢起民还是没有回来!
不过如果是真的,那也能解释得清为什么这段时间张大民没有找到了。
小吴急忙摇头:“不可能吧,如果今天下午见的是替身,那为什么不干脆从一开始就让张大民演?”
郑朗重新点开了谢起民绑架当晚的街角监控、绑匪寄过来的录像,还有下午新鲜出炉的采访,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也直到这会儿众人才发现端倪——的确如白领所述,一个额角有疤一个没有,而且整个人的气质、口吻以及小动作都是不一样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原来就是一场戏!谢起民只是在最开始出演了一下吸引视线,中途换下场,后面全是由张大民这个替身演的!”
周子俊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后槽牙咬得咯吱响。
早知道这货不是好人,那天晚上就不该管他!还白白掏钱请客吃了烧烤……对了,烧烤!
“我明白了师傅!”周子俊眼睛一亮,又一拍桌子,“我知道为什么绑匪非要选梁记烧烤当交易地点了!就是因为咱们当时请客吃饭,估计张大民那会儿发现适合,才定下的。妈的,合着我们又掏钱又熬夜又是送人的,全是给他们踩点了!”
郑朗此时也回想起第一晚的相见,总感觉不对劲儿,可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门口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老方匆匆冲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脸色十分难看:“郑队,不好了!尸体结果已经检验出来了,DNA和数据库里对应得上,是个通缉犯,叫赖强。前几年因为聚众斗殴被关过半年,后来帮高.利.贷.催.收,把一个人打残就逃跑了。”
郑朗接过报告查看,周子俊也伸着脖子凑热闹,看着身份证上的照片他沉默两秒,突然大叫道:“原来是他!”
“你认识?”郑朗诧异。
“那天在医院撞到我就跑的人就是他!”周子俊急忙从自己桌上抓起一个物证袋,里面正是赖强掉落的那部老式手机,“如果安娜的短信就是发给他的话,那他就是绑匪之一没错!”
周子俊回想了一番之前在太平间看的血肉模糊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怪不得我当时没认出来。”五官都撞得歪七扭八,能认出来才怪。
老方又递了一部智能机:“也是赖强的,技术科刚刚修复好,我看了一下,没什么可疑短信,要不然就被全删了,要不然就是用的别的手机,这部应该是他私人用的。通讯录只有五个人,四个打不通,唯一能打通的就是这个叫‘美琪’的,不过我打过去刚说是警察,问她认不认识赖强就给我挂了,之后再打就直接关机了。”
郑朗随口问:“查过了吗?”
老方点点头:“嗯,挺巧的,那人叫陈美琪,家就在市旁边的丰苞村。”
“丰苞村?陈美琪?”郑朗猛地抬头,“我记得张大民三女儿好像就叫……”
他话还没说完,周子俊就贴心地调出之前的截图,只见张大民户口簿上记录的家庭成员名单里赫然写着“陈美琪”三个字。
这下办公室是真炸开了锅,就连串门的戴章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怎么什么事都能和这家人扯上关系!”
兜兜转转,所有的案子竟然都在无形中连在了一起。
周子俊从座位上猛地窜了起来,恍然大悟道:“这样的话说得通了!陈美琪从中间牵线搭桥,把她父亲张大民介绍给了赖强,正好赖强在谢全超手下工作,意外发现张大民和自己的父亲谢起民长得十分相似,于是就决定一起上演一处绑架的戏码,借着赎金的名头卖公司洗钱……其实全都是一场故意设计的戏!”
郑朗腾地站起身,一字一顿命令道:“子俊和我去丰苞村找张建文,小吴你和老方去医院找张艳和陈美琪,其他人给我盯死谢全超的别墅!我就不信了,这小子还真没有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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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以飞一般的速度抵达了丰苞村,车轮带起漫天尘土,一旁的玉米地早已成熟,伫立在烈日下,注视着世间的一切。
“没人?”周子俊又一次敲响张大民家的铁门,可是得来的不过是无声的死寂,转头去了张建文家,也依旧空无一人。
这一折腾尽管没有见到张家人,却吸引到了不少村民们的视线,其中就包括钱兰花。
“呦,这不是郑警官吗?”钱兰花小跑上前,热情地打起招呼,“怎么今天又来我们村了?”
郑朗也笑着冲她点点头,装作随口问道:“钱婶子,好久没见。对了你知道张建文在哪里吗?”
钱兰花想了想:“奇了怪了,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好像早上下地的时候也没见他人影……”
旁边一个村民忍不住插嘴:“你当然看不见呀,他们家昨晚就被一辆豪车给接走了。那车啊,啧啧啧,一看就死贵!”
“你之前见过那辆车吗?”郑朗追问。
“肯定没有!”那人笃定地摇了摇头,“那么好的车,如果真见过我肯定能认得出来,而且我记得车牌好像还是个豹子号。我还纳闷儿呢,他们老张家一声气儿不吭的,啥时候抱上大腿了?可比顺子他家风光多了!”
另一个村民咂舌:“要我说,估计还真是种人参种出来的嘞!”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早知道真能有钱,我当时也跟着干了。”
郑朗目光锐利:“种人参?你们是说张大民吗?”
“哎,大民他没种,地全都被他家老大给要过去了。”钱兰花突然提问,“对了郑警官,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叫丰苞村吗?”
“为什么?”郑朗很捧场。
“我就这么给你说,我们村的玉米搁以前那可是供奉给皇上的东西!十里八乡哪个不知道我们的玉米最好,不光收成高,味道也是一等一的,所以才叫丰苞村!”钱兰花一谈起这事儿,就忍不住骄傲地挺起胸,“我们村祖祖辈辈都是种玉米为生的,大民也是,他家地就在我家旁边。”
她突然压低嗓音,跟特务接头似的说着八卦:“结果你猜怎么?邪了门了!去年有骗子过来忽悠说要种什么人参,一斤价格是玉米的几十倍。我们又不是没见过,全当没听到,偏偏张家老大跟入了魔似的,非要种人参,谁劝都没用!还把大民他的地也收了,全撅了种人参。”
“虽说玉米是不咋值钱,但再怎么说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我们哪儿有扔的份?建文他倒是胆肥不听,结果呢?”说到这里,钱兰花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前儿个采收,他都快把地翻了个遍也就才凑一两箱,连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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