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临祈如何敢赌。

他怀抱着岁檀,一边为她包扎着手臂上的伤口,一边感受着她越来越微弱的呼吸,手都在抖。

残碎月光透过堵住陷阱口的栅栏缝隙洒下来,投在两个放置于地上的陶瓷瓶身上。

是希望或者失望,是生存还是死亡,全部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岁檀双眼微阖,似乎已经耗尽了气力,听此气若游丝地轻轻道:“你选一瓶,哪个都好。”

临祈应声,胡乱抓来一瓶。岁檀轻咳声,继续虚弱地吩咐道:“喝下去。”

临祈一愣,手中的药瓶登时变得灼烧起来。

怀里的人奄奄一息,他沉默良久,不知道是做了怎样的天人交战,最终只是苦涩一笑,将她轻轻放到地上,然后起身,面朝上京方向跪下,对着遥远的紫禁城重重磕了个头。

接着他把另一瓶不知真假的药塞到她手里,重把人揽到怀里圈住,确保即使自己选错、被瞬间毒杀也不至于失手将她扔回冰冷的地面上后,用另一只手推开所选择那瓶的塞子,仰头举瓶便要一饮而尽。

一只柔弱无骨的玉手伸过来,拉开他的手。

与此同时她费力支撑起身子,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借力,使出吃奶的劲凑了上来。

苍白红唇磕碰着封堵住错愕的嘴,从他口中汲取着未能及时咽下的药液。

两个陶瓷瓶先后脱离手掌的桎梏滚落在地,临祈瞪大眼睛,冰冷液体从他口中流入岁檀口中。

她在他怀里,就这么以极其亲密的姿势共享着同一瓶或生或死的药。

似乎是一瞬间,又仿佛有一辈子那么漫长,岁檀松开攀附的手,重又跌回他怀里,脸埋进胸膛,大口喘着粗气。

不知是不是赌对了,手臂上淋漓的伤口终于不再流血,薄薄一层罗裙被染透,只留下悚目惊心的红色印记。

“小姐!”

好半天,临祈终于找回自己声音,只是说话前不由自主地先去确认她的脉搏:

“您……我……这样,成何体统!”

“无妨。”

岁檀微弱摆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可我们,您、我——”

“怕什么。”

岁檀挣扎着抬起头,正对上他微红的耳朵尖和磕磕巴巴的义正言辞,轻轻莞尔,也不点破,继续跟着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是我未婚夫的遗物,就算三殿下死了我也养你。”

“还有,”她撑起身子凑到他面前,“我不好看吗,你不喜欢我吗。”

因为受伤中毒,素来狡黠的杏眸仿若蒙了一层雾气,在咫尺距离里注视,荡起的满是不知谁心里的波光粼粼。

香唇是被另一个口齿摩挲过的嫣红,他还能回忆起吻上的滋味,伴着微涩的药液,少女清香扑面而来,仿佛能净化世间林林总总的不公。

临祈喉结剧烈翻滚。他重重闭了下眼,突然伸手把岁檀摁回他胸膛,态度粗鲁,每个动作又都是对待珍宝的小心翼翼。

岁檀“咯咯”笑出声,似乎很满意他的失态,心满意足地重新缩回他怀里。

“小姐。”

安静下来才发现岁檀体温超乎寻常的高,似乎药效在发作,整个人昏昏欲睡,看起来非常难受。

临祈担忧地一声声唤着,他不敢让岁檀睡过去,他见过太多自此一睡不醒的旧友了。

“……临祈。”

岁檀轻声道,大概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晕,蜷缩成一团,撑着眼皮努力坚持:

“你陪我说说话吧。”

临祈收紧抱住她的力道:“小姐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

岁檀疲惫到睁不开眼,依旧在用力思忖:“要不……你讲讲你的事吧。”

临祈顿了顿:“好。”

许是荒郊野外,空荡荡的陷阱里只有他们彼此相依,他抱着火炉一般滚烫的她,突然想讲讲那个深埋自己内心多年的秘密。

——那一切的起点。

他声音低沉,娓娓道来:

“我第一次察觉世间已变得迥然不同,是在十五岁那年。”

“那年的春猎,刚刚受封的定南王世子应邀参加。”

时隔多年再说起旧事,过往遥远的都恍惚隔世。

但那种颠覆旧有认知、初次接受新的世道运行规则的触目惊心感,依旧清晰地犹如昨日发生的一般。

“我……同三殿下一样,也是战场出身。大梁重武,每一年春猎,即使陛下未能亲自前往,事后也会重赏博得头彩的人,这也使得春猎成为以武见长的诸人兵家必争之地。”

“每次春猎,武将们早早便摩拳擦掌,势必要一举取得青睐,这么多年,桂冠也未曾旁落过,一直在那几个数得上名号的将军间来来回回。”

“可那一年,偏偏就出了意外。”

旧日余波激荡,让若干年后的临祈复述时,依旧禁不住有片刻沉默。

闭着眼蜷缩在怀里的岁檀突然微弱地动动身子,以示自己还在听。

临祈回过神来,下意识伸手去探她温度。

正在退烧。

他无声松了口气,一边更加把人拥住,一边继续述说起当年种种。

“第一日开始时,谁也没发现异常。我也和往年一样,独自在林子里跑一天,临近傍晚才带着猎物返回营地。”

“其他人已经先我一步归来,我本来想去看看威远将军赵晟都收获了什么,能不能比过我的十二只,却被告知今年的最大竞争者不是赵晟,而是定南王世子。”

“他一举带回五十件猎物,比其他人加在一起还要多,震惊了所有人。”

临祈不会背后说三道四,将很多细节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岁檀却能猜到亲历现场的众人反应会有多大。

定南王世子是上京城内出了名的纨绔,平日里不学无术,他军功等身的老父亲几次把他扔进军营里历练,都只收获了一个既学不会骑马、也不能弯弓射箭的犬子,要不是实在子嗣单薄,定南王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让他承爵的。

而就是这样的定南王世子,在那一天大放异彩。

“我找过去的时候,武将们正在和他争执。”

“赵晟怒斥他作弊,猜测他定是用了什么下三滥手段。定南王世子也不恼,只说次日再比一次,以三个时辰为限,一人一马一弓进林,看谁猎得更多。”

“当时事情闹得很大,很多人围观,旁人再一起哄,赵晟便应了。”

“但定南王世子又补充了一句,说既然是赌约就总得有点赌注,倘若他输了他道歉,赢了便要赵晟承认大梁武将就是浪得虚名,名不副实。”

岁檀轻轻“啊”了声,她想到很久之前的一个传闻。

临祈苦笑一声,点点头,肯定了那个不好预感。

“是的,赵晟输了。”

岁檀抿抿唇,又埋回头,突然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大梁武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直将赵晟视为对手的临祈比其他人更无法接受他的失败。

微热的脸颊在他胸口轻轻蹭个不停,临祈感受着她的无声慰藉,不由得弯弯唇角。

时隔多年他已经记不得当年的很多细节,但那种震惊、愤怒、恐惧却始终如影随形。

“赵晟心高气傲,输了也属正常。令我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岁檀费力抬眸,临祈也不卖关子,将她重新摁回怀里,摸着她因退热而汗湿的乌发解答道: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那一天除了他俩,我也偷偷跟了进去,并且亲眼见到了全部。”

“赵晟憋着一口气,下手格外狠。但奇怪的是,无论他射下来什么,驱马到近前都会找寻不到。”

“而另一边,定南王世子只需在林子里行走,便能源源不断捡到东西。”

“赵晟射下的大雁、射伤的野兔,甚至有一只野鹿挨了赵晟一箭后逃脱掉,也能在半路脱力,就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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