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怨当年没有同族人一样葬身火海,我怨亲族留我一人在世间,我怨他们救下我是为了让我去死——”
她说着,用食指点上额间鲜红色的旧伤。
“——我怨他们害我无数次重蹈死亡的剧痛,却叫我活着。”
一时之间,偌大的承天台,落针可闻。
余霏深吸一口气,放下手,牵出一个笑:“可是,那都是从前了。”
她没甚所谓地摆开头:“我当初执意到红尘中去,是想在生命的尽头尝一尝凡尘的酸甜苦辣,再真切地、痛痛快快地活一回。我在凡间有个卦摊,我窥透凡人的命数,我为他们化劫,以证明这世间没有跨越不过去的劫数,我的命运,我的死劫也一样。”
她说着,笑得更灿烂。
“什么命定的承天人,我不信它。”
她抬头,仰望着巨树与天空。
“所以,陛下,你问我接下来的七日作何打算,我的答案是——”
“掀了天道的卦阵,和命运对着干。”
“好,好,不愧是凤凰一族最恣意的小凤凰。”
巨树哈哈大笑。
“炽羽,你这难驯的心性,回来了。”
长风拂过余霏粗布麻衣的袍角,令其在她身后飘荡成张扬凤翼的模样,汹涌烈火的模样。
余霏有一点,没有同天帝说实话:
她本已认下了承天人的命运,也准备在重铸照夜剑后,自刎以代。
但是,祝灵轩的剖白给了她在万万次无解卦象中,最后再试一次的勇气。
再试一次吧。
这一次,不信卦象不信命,只信她自己。
.
从承天台回到天孙宫苑时,祝灵轩刚刚悠悠转醒不久,睁眼一看身侧人走茶凉,还以为方才两情相悦的好事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梦,正又气又急得要打砸东西,仙娥仙侍被他吓得跪了满地。
余霏远远瞧见,知道他小孩心性,本没想管他,还慢悠悠走着,一眨眼却见他抄起了一个镶金缀玉超级昂贵的花瓶要摔了解气,连忙捻了个诀,风一样吹到他身边,抱起花瓶,连同他的手一道搂进怀里:
“哎呦,少爷,你饶了它吧。”
余霏趁祝灵轩转头过来怔愣的空挡,一把将花瓶抢过,放回床头。
“你要解气,打它不如打我。”
她说着,笑眯眯地向祝灵轩摊开一只掌心。
祝灵轩终于反应过来泄了力,软软地唤了一声“余霏”,人就扑进她怀里:
“人去哪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你睡着没人同我说话,我闷得慌,出去随便走走。”
余霏一面轻轻拍背安抚着人,一面别过脸来同仙娥仙侍挤眉弄眼。
仙娥仙侍们千恩万谢地跑走了,还不忘帮二人关上了门。
祝灵轩哼唧了一阵,抬眼,看看凌乱的床铺,又看看余霏:“我们……”
他声线发颤,显然有些害怕。
“放心吧,没趁你睡着占你便宜。”
余霏捏捏祝灵轩丰腴的脸颊肉。
祝灵轩半真半假地痛叫一声,别开脸,捂着脸侧微痛的粉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睡着的,而且……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他说得露骨,余霏也有些脸红,急忙打断:“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
她低了头,再抬起时,目光带了些鹰隼般的锐利。
她半是玩笑半是在意地开口:“外边流传的,那些你花红柳绿、芙蓉芍药的风流韵事,你同我解释解释呗?”
说起那些事,祝灵轩还有些矜娇。
“那喜欢我的女菩萨也是很多的。”
他抱起手,脸扭到一边,嘴唇翘起。
“再说了,咱高低也是个天界风云人物,旁的小神小仙闲得长毛,总爱给我们这些人编排些风流韵事,我都当耳旁风,懒得去理,谁曾想他们真信了。”
余霏只是看着他,没作声。
三秒之后,祝灵轩慌了。
他放下抱胸的手,紧张地调整了坐姿,堪称端庄地跪坐着,面向余霏。
“不过吧,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这么做不对。”
祝灵轩说着,握起拳。
“我回头就桩桩件件挨个澄清!把那些闲言碎语的都抓起来!”
余霏被他逗笑,忍不住伸出手摸摸他红白交错的脸:
“好乖。我信你。”
祝灵轩按住她的手,将其留在自己脸侧,亲了亲她的掌心:
“你很有眼光。”
余霏“嘶”了一声,手一挣动,作势要拍他的脸。
祝灵轩自行将脸贴上去,笑:“我也是。”
余霏难以招架地别过头,抽回手,酥麻的掌心不自觉地团起:“你睡够了么?睡够的话,能不能陪我回趟鸣风山?”
鸣风山是凤凰一族旧邸,也是凤凰殉世事件中,万万只凤凰的埋骨之地。
“当然。”
祝灵轩没问她缘由,只痛快应下。
.
“你……是不是很久没回鸣风山了?”
云头第三次掠过天孙宫苑时,祝灵轩终于按耐不住、又小心翼翼地开口。
久到似乎连回家的路都找不见了。
“嗯。”
余霏神色淡淡。
“自从族人死尽后,我就没再回去过,只在外头寻了处清净的洞府养伤。”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确实有些认不清家门。但更多的,是近乡情怯——
当年她逃离得匆忙,对鸣风山最后的印象,便是那团滔天的、吞没所有族人性命的大火。多年来,她不敢回去,她知道那片死域无人涉足、无人收敛,她害怕看见族人狰狞的尸首和早已万劫不复的家园。
愈是靠近,她额间鲜红色的旧伤就愈是痛得烈。
“余霏。”
祝灵轩唤着她的名字,握住她的手,侧过身来,轻轻吻着她紧锁的眉头。
“难过的话,就抱紧我。”
余霏紧紧抱了他一下,便松开,全程没有作声,云头却终于稳稳地向地面落去。
祝灵轩能感受到她的指尖紧张得发凉。
鸣风山上的光景比余霏假想得要好上太多:
此地已接近天界腹地,当年魔族攻打到这里时,凤凰一族果断作出了殉世以抗的决定,由是这里并没有怎么经历战火,百间宫室的漆柱依然耸立,连绵万里的琉璃瓦片依然明丽鲜亮。
而山中灵泉永不断绝,滋养出蔚然可观的茂林与长风,虽无神明居住,但青鸟、牡鹿等等可爱的仙灵的踪迹却不在少数,满眼皆是崭新的、蓬勃的生机。
原来。
那摧枯拉朽、赶尽杀绝的死战,已经过去那么那么久。
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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