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时候。”秦祉神色动作松弛了许多。

贾文勰弯唇道:“那是自然,得了崔颉妙的信,我们便日夜赶着行程,总算不迟。”

“主公,这一路可还顺利,信中说纵岳山你遭遇行刺,行踪不明,差点没吓死我们。”

“不是什么大事。”秦祉道,“坐吧,一会儿可有好戏要看了。”

“好戏?”贾文勰目光中带了点期许,对上主位荀谌的视线,笑说,“我甚少离开中原,这还是第一次涉足氾州,果然草木群落、万里无边。”

“贾太守一路远行,尚未休整便来赴宴,属实怪我兰干待客不周。”

“怎会?”贾文勰面不改色道,“所幸今儿在下是赶到了,若是没到,主公现下怕是一人舌战群儒呢。”

“贾太守说笑了,殿下何等身份,诸位文士怎会如此无礼。”荀谌堪堪回道,旋即转移了话题,“只是不知太守怎么会和葛卫一起来?”

“这位将军特意守在城门,我当是兰干相派他来视察的呢。”贾文勰身子微微前倾,他侧首道,“兰干相,别说,这位校尉将军警惕性是真不错,那眼睛转的跟......”

“……收敛点。”秦祉轻咳一声,暗自提醒着。

贾文勰这人是这样的,样貌看着是光风霁月,可惜那张嘴惯会意在言外、指桑骂槐。

“只是碰巧。”见贾文勰笑眯眯地不再说话,葛卫言简意赅道。

“确实巧得很啊。”贾文勰意味深长。

“你有没有觉得,这人和你有点像?”周烁声看着,忍不住小声问。

“你指哪方面?”解祈安瞥他一眼,“若是样貌自当是我更......”

“嘴欠。”周烁声说,“麻烦你有点自知之明好...啊!”

硬生生挨了一拳。

周烁声转头就喊:“柏哥!”

“滚。”

周烁声耷拉个脑袋坐在席上,暗自发誓下次绝不要坐这俩人中间了!

燕会席间珠歌翠舞、谈笑晏晏,酒过三巡,那唱曲的人一曲毕,竟直接靠着秦祉屈膝坐下,单手支着脸,歪头冲着她笑:“晋赭王殿下,可还有什么想听的曲儿吗?”

“您尽管点,我会唱的可不在少数……”声音又缓又轻,吐气如兰。

“这人怎么回事?”周烁声皱眉,“晋赭王身边也敢这么就凑上去?”

“燕会前没人教他规矩吗?”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解祈安轻轻摇晃便面,“人家晋赭王说不准就好这一口呢。”

“人家昭川门前那档子事,可都传开了……”

“昭川什么事?”周烁声被勾起了好奇,也不管什么礼仪规矩,撑着地上的蒲团便凑了上去,“元寿哥,说说,说说,昭川有什么好玩的事发生?”

解祈安故意卖起关子来:“这个嘛……”

“故事不是白讲的,你拿什么跟我换?”

“太阴险了吧,这也要拿东西换?”周烁声当即直起身子,但又架不住那股好奇劲,只好勉勉强强说,“那行吧,你说换什么?”

“拿你府上那壶碧桃春来换。”

“成、交。”

解祈安单手搭在周烁声肩上,揽着他道:“这得追溯到半个月前了,话说这晋赭王去翼州樵阳参加休战盟约,结果不知怎的就跑到了西州境内,被张陏带队堵了个正着。”

“结果张陏自己成了瓮中捉鳖的那只鳖,叫晋赭王胁着人,坐马车一路行驶到昭川郡城门外,要去寻这昭川太守。”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周烁声诧异道。

“我解祈安读古今书、知天下事。”解祈安拿便面抵住周烁声道,“你别打岔。”

周烁声连忙点头。

“谁成想昭川太守被歹徒刺杀,因此昭川上下戒严,城门侍卫理所应当拦住马车要看过所,浮生入乡随俗,便停了车给了...”

“怎么还有他的戏份?”

“再打断我就不告诉你了。”解祈安拍他一掌,继续说,“何止有他的戏份,这还有你身后那位的戏呢!”

周烁声下意识回头,刚好撞见柏萧鹤好整以暇地视线,只是这目光里莫名其妙带着点攻击性,这是来自周烁声征战沙场的直觉。

耳边声音未停,继续说着:“结果这侍卫看了过所,非说不行,要让马车上的人都下车查验才行,说时迟那时快......”

说时迟那时快,周烁声脸色骤变,低声喝道:“让开!”

借着胳臂一拦,当即反手将解祈安从那案几上扯开,回过神来,一柄银钗不深不浅钉入木案,可见此人手法力道。

“兄弟啊......”周烁声倒吸一口气,“你这是做什么啊?”

解祈安反而若无其事地伸手去拨了拨那银钗,随后轻叹:“可惜了这银钗和案几,荀谌又要重新置办了。”

即便周烁声不拦这一下,银钗也戳不到他身上,好歹也是总角之交,柏萧鹤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

“然后呢?”柏萧鹤缓缓道,“也说给我听听。”

他眼神示意银钗:“当作交换。”

“是啊,然后呢?”周烁声转眼注意力就跟着走了。

解祈安见好就收,手指触碰着银钗,莞尔道:“哎呀,然后下面的情节就得问张陏或者是殿下本人了。”

“解祈安!你耍我玩呢?”

“嘘,看戏、看戏。”解祈安头微微后仰,示意周烁声往对面看去。

筵席对侧,那唱曲人举起一壶酒,缓缓置入杯子,他手指捏着杯身送到嘴边,齿贝轻咬,叼住酒杯,目光始终锁在秦祉脸上,微微仰头,辛辣的酒水顺势滑下,喉间松动咽了下去,而后笑着:“殿下,您要尝一杯吗?”

秦祉不着痕迹地拉开了距离,微微蹙眉,这一转眼,刚好同对面看过来的三道视线撞在一处。

秦祉微微挑眉,什么意思?看戏来的?

柏萧鹤只字未言,缓缓勾唇:好戏。

解祈安见状便了然,只收了便扇,挑着木案上的葡萄吃起来,但周烁声却越看越不懂了,这几人莫名其妙跟他面前打的什么哑迷。

这人看看秦祉,又偏头看了看柏萧鹤,眉头就没松展过。

而同样有着不小的疑惑,但也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气息的便是贾文勰了,他手半遮住唇,轻声道:“主公,你和对面那位现在看起来好像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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