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救人
大清早七点钟,她就睁眼了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是被饿醒的。
昨晚因为那场争执,她的胃口全无,并且错过了吃晚饭的时间。
她所住的这间客舱是天际阳台房,位于邮轮顶层,视野开阔,几乎能将整个海平面尽收眼底。
橘黄色的光线温柔地在洒落在她的枕单和被面上,细碎的金芒跳跃在她尤带稚气的少女面庞,烙印下一层朦胧的光影。
此刻她盘腿坐着,床头的后方就是圆形的舷窗。
透明玻璃外,偶尔掠过几只叼着鱼的红嘴海鸥。
远方,薄荷色的海波与天际线融为一体,细小的浪花像鸡皮疙瘩般延伸至邮轮前方的海面。
她的身体在航行中起落、摇晃。
清晨饱满的阳光透过舷窗斜斜地倾泻而入,最终停驻在她搭在床沿的手背上。
像一支羽毛,轻轻覆住她微凉的肌肤,让融融暖意顺着血管缓缓流淌。
她下意识蜷了蜷指尖。
这也许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喜欢待在这具躯体里。
她安心地体会着这一刻,思绪漂浮。
她曾是一名外科医生,骨子里透着坚强与独立。
她回想起七岁那年,她牵着妹妹的手,一道在家后面的田地里奋力拨开灌木丛。瘦小的身影淹没在比人还高的芦苇和香蒲之间,倔强地开辟出一条路来。
十八岁,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她独自乘机去欧洲,在特罗卡德罗剧院的穹顶下驻足,在马特博物馆的玻璃展柜前凝视那些冰冷的医学器材。它们锋利、精确,仿佛在无声地召唤她,她甚至凑近观察了一整排陈列在书架上的人类头骨,与其空洞的眼窝对视,而她只觉得好奇,而非恐惧。
二十四岁,她跨越重洋,来到离家万里之外的异国攻读硕士。抵达的第一晚,她在没有家具的公寓里熬夜,睡床垫,吃比萨饼,喝啤酒,听着流行音乐拆箱玻璃杯。
二十八岁,生命的最后一年,她穿越到了这个尤为使人迷失的异世界,生活在一个她茫然无知的地方,被卷入了幽暗孤苦、席卷一切的潜流,未来呈现在一片恐怖的色彩中,自己成为了一本童书里的角色。
她好想回家,好想妈妈。
她从未如此想念过她的手机、现代的wifi网络,以及温暖、嘈杂的都市生活。
……
她闭上眼,清空思绪。
过了许久,空空的肚子使她的另一半大脑滞涩地转动起来。
她才起身下床,穿上拖鞋,走进满是镜子的盥洗室里,慢悠悠地对镜梳理着长发,一会编成辫子,一会又拆散。
昨晚的那封信不仅打乱了她心里的计划,而且还激起了她改变命运的执着和热情。
三天后的中午,波塞冬号邮轮将会停靠在爱尔兰的某个港口,最后一波乘客登船时,她将悄然离开。
她与罗切斯特的婚礼本来应该在圣诞节那天举行。
但不知何故,婚期被仓促提前,改在了约克郡一座偏僻的小教堂里。
证婚的牧师早已在南安普顿港口等候,只待他们一上岸就举行仪式。
她曾提出异议,却无人理会,这般匆忙的安排令她不安。
但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已下定决心要在中途下船,彻底逃离这场婚姻的桎梏。
她冷静地盘算着这个决定可能引发的种种后果。
首要之事是揣好那张三万英镑的汇票,接着在下船之前,她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封信件归还给罗切斯特。
等他读到那封信中的内容,或许反而会庆幸她的离去,从而不作阻拦纠缠。
这样他就无需在未来的某一日懊悔,懊悔自己娶了个疯女人为妻。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让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畅快的笑意。
多么完美的计划。
盥洗室里,晨光将洁白的大理石洗手台染成淡淡的粉色,空气里弥漫着马鞭草和薄荷香膏的味道。
她伸手把绾头发的发针拿下来,将头微微一摆,那披散开来的秀发便像是袍子一样,盖住了她的身体。
她将垂落的发丝拢在指间,将浓密的波浪卷发分成几大股,细嫩的手指穿梭其间,卷曲的黑色发梢像浪花般轻轻弹动,随着手腕灵巧的翻转,在脑后形成了一个简单优雅的发髻。
接着,她取过那条缀有珍珠的丝绒发带,轻轻系紧,让几缕碎发自然垂落在颈侧。
她回到卧室,换上了一袭柔软舒适的金黄色长裙。
裙摆流淌着蜂蜜般的光泽,恰到好处地停留在小腿上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时而露出一截白腻的脚踝。
她微微俯身,将淡紫花色的鞋子套上双脚,再把脚踝旁的十字脚扣扣上。
银质的十字扣在脚踝处轻轻一搭,发出悦耳的细微"咔嗒"声。
最后,她取过桌子上那副丝质长手套,仔细地穿好,纯白的布料像第二层肌肤般服帖地包裹住她修长的手臂,蕾丝花边在上臂处收束,衬得她本就柔美的臂线更加高贵。
穿戴整齐后,她自然地垂下手,整个人宛如从古典油画中走出来的女子。
她挺直腰背站在穿衣镜前,镜中的身影像一株修长的郁金香,馥郁而饱满。
从镜子里那张淡漠精致的脸孔上,她看到了属于自己的熟悉的眸光。
哪怕瞳孔的颜色改变了,但是眼神不变;哪怕声音改变了,但是灵魂不变。
这一想法从好的方面出发,描绘了她的处境,使她的内心更加安定。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妥帖地收好,再抬眼时,镜中人的唇角已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保持着上流社会淑女应有的优雅沉静,又透露出青春特有的甜美。
整理好一切后,她出门觅食,循着邮轮标牌的指示缓步前行。
这次她没有迷路,很快便来到了邮轮的B层。
顺着螺旋状的圆形楼梯走下,裙摆轻盈得就像一团明亮的秋雾。
阳光从过道两侧的舷窗倾泻而入,通透的光线照耀在为客人休憩而准备的藤编座椅上。
她绕过这些空置的座位,走到过道尽头。
“早上好,小姐。”身穿海蓝色制服的船员热情礼貌地问安,主动为她拉开了餐厅大门。
她笑容不变地微微点头,脚下的地毯突然由单调的浅灰转变为繁复的蓝金交织纹样。
四周大面积的白色镶板墙下,银色的中央岛台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金属色泽,与头顶那盏由数百片水晶组成的大型吊灯遥相呼应。彩色玻璃穹顶将阳光过滤成斑斓的色彩,影波荡漾地投射在洁白的桌布上。
她是今天餐厅最早的一批客人。
偌大的空间里,寥寥无几的乘客正在四处走动。
透过玻璃橱窗,可以看见戴着雪白高帽的厨师们正在料理台前忙碌,金属器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食物的甜香已经开始在空气中扩散,角落的展示柜前,里面一层层五颜六色的派饼正在旋转,有蓝莓派、红薯派、三种不同的浆果派、花生酱派、苹果派……
她要侍者夹了几块在她的盘子里。
就在这时,一团蒸腾着热气的雪白面皮闯入视线,旁边青花瓷碗里,翠绿的葱花在琥珀色的清汤上漂浮。
等等,那是什么?
是香煎小笼包!还有牛肉拉面!
她居然看到了中餐!
前方餐台的笼屉里,皮薄馅大的小笼包正安静地摆放在油纸上,一旁还有汤色清亮的汤面,正诱惑着她去光顾品尝。
在这艘满是奶油浓汤和烤牛排的邮轮上,竟然藏着地道的中式早点!连日的白人饭早已让她味蕾麻木,此刻突然见到故乡风味,她几乎快要热泪盈眶。
她欣喜地走到一张空着的餐桌前,上面垫着一层洁白的埃及麻纱。
当侍者将餐点呈上时,那些精致的用餐礼仪瞬间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小笼包被一口咬破,滚烫的汤汁溅在唇边也顾不上擦拭,拉面也被她用筷子卷起一大簇,吸溜入口。
她快速地往嘴里塞着食物,模样简直像饿死鬼投胎。
不远处,几位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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