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远远瞧着,那人被宫人手中灯笼的光亮簇拥着,负手而立,身形瘦削,灯火的阴影蒙蒙地打在那人脸上,看不真切面容。

直到柳扬眉走近,两队人手中的火光交融到一处,那人的样貌才一点点从深沉的夜色中显现出来。

“太子殿下?”柳扬眉声音透着惊讶。

“锦妃娘娘,”萧宸睿面含笑意,嗓音温润,“公公提醒我,您在后面,我便特此等候。”

“太子殿下找我有事?”

萧宸睿并未立刻答话,抿了一下嘴唇。柳扬眉发现,他在感到紧张时总会下意识地低头抿嘴。见他这个反应,倒是成功勾起了柳扬眉的好奇心。

“也无大事,只是早知您舞跳得好,从未有幸得见。您刚刚那支舞别出心裁、新奇有趣,总觉得,那舞身上有故人的影子,所以想冒昧地问您,师从何人?”

故人?

柳扬眉听闻此话,眼神中闪烁出兴奋的光芒,声音不禁抬高了几分。

“太子殿下认识我的师父卓玛琳?”柳扬眉停顿了一下,“对,你们汉人应是称她‘赤玉夫人’。”

听到这个名字,萧宸睿松了口气,转而笑开,像是期待已久的东西终于出现在自己眼前。

“果然。”萧宸睿眼神缱绻,陷入回忆,“那算是认识吗?惊鸿一面,都未来得及向她告知我的姓名。几年前我同老二去西境巡视,有幸见到她为一个因为意外失去双腿的孩子跳舞。”

“在遇到令业师之前,我从未见过如此张扬洒脱的女子,如同大漠中生长出的天山红花,肆意明媚。”语气中丝毫不掩欣赏之意,“赤玉夫人,真当是名不虚传。”

柳扬眉看着萧宸睿这个样子,恍然大悟,突然就理解为何当初皇帝纳自己为妃,萧宸儒虽也觉得不合正统,但对待自己时却态度温和,全无反感或排斥之意。柳扬眉当初只觉得是太子不愿忤逆皇帝,面上维持着皇家的体面和尊严,现在看来,是皇帝做了他想做却未敢做之事,他的善意赐予的,是另一个同她一般的异域之女。

“之后听说她来梁国巡演,赤玉夫人的名声响彻中原。只可惜我忙于公务,只看了匆匆一眼便离开了。不知令业师现在可好?可还有来梁国巡演的计划?”

萧宸睿的发问如同一记闷棍,将柳扬眉打回现实,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太子可知,我来梁国是为逃难,我族中之人早已所剩无几,零落天涯了。”柳扬眉声音干涩。

萧宸睿脸色陡然一变,“你是说……”

卓玛琳虽然是柳扬眉的师父,但是一向与自己不同。她是将军的女儿,自小就上马能战,落地能舞。她马上银枪,呼啸往来,最常对自己说的话便是,“小明珠,你如此怠惰,遇到危险可没人来救你。”

可是她没说到做到。

在柳扬眉险些被敌人的长□□中时,卓玛琳策马而来,硬生生替她挡住了那一枪。

临了时,卓玛琳满身是血,倒在柳扬眉身上,气若游丝之际,在她耳边说,“小明珠,活下去。”

回忆扑面而来,柳扬眉神色悲恸,眼中蒙上一层水雾。

萧宸睿愕然失色,但见柳扬眉如此,也不忍再问。

秋风萧瑟而起,萧宸睿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瑟缩起身体。

柳扬眉回过神才发现,萧宸睿看起来比前两日更加苍白无力,整个人带着一种摇摇欲坠之感。

“斯人已逝,还请锦妃娘娘莫要太过悲伤了。”萧宸睿的声音在秋风中听起来如此苍凉,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娘娘舞跳得好,武艺也好,令业师在天之灵,也会觉得欣慰的。”

柳扬眉神情微惊,并未出声,萧宸睿见柳扬眉此状,从容开口。

“我知道那头野猪,是你同宸司合力杀死的,一个人捕杀的野兽,身上不会又有刀痕又有箭痕。宸司不是那般会抢功之人,他不提,想必定是你的请求。虽不知为何你请愿进猎场,却自敛功劳,但你一定有你的道理,既然你们都未曾提起此事,我自然也不会到处宣扬。我方才的话,不过是因我勾起你的伤心事,心感愧疚,想要安慰弥补罢了,还望娘娘不要多心。”

萧宸睿语毕,柳扬眉心中惊讶未减,只不过这次是震惊于萧宸睿的伶俐剔透。

上一世柳扬眉低调内敛,像今日这种出风头的事她从来不做,只是推脱,因此没有得着机会同萧宸睿有此对话。当初她只觉得萧宸睿是个资质平平、别无所长、性格中庸、沉默寡言的皇子。他在世时,光芒就时时被萧宸衍掩盖,因此他离世之后,萧宸衍储君之位才登的那么容易。

现在再看,却并不如此。

因着萧宸睿是嫡子,生来就不需要同他人争抢什么,因此性子谦和从容。也因着他是嫡子,生来就担着继承大统的使命,才因此恭谨克制,循规蹈矩,不敢崭露锋芒。想做的事不敢做,想爱的人不能爱。世人皆见他位极人臣、尊贵无比,个中苦楚,却不足为外人道也。

柳扬眉正因这突如其来的思绪黯然神伤,却听萧宸睿咳嗽了两声。

“寒露刚过,天气转凉,夜色深了,太子殿下莫要在此耽搁,身体要紧。”柳扬眉声音中不自觉得带着急切。

萧宸睿听罢,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我身子确实大不如前,连娘娘都看出了,还劳烦娘娘时时叮嘱。”

萧宸睿转头望向天边的明月,“盛衰不自由,得失常相逐①。今日得知故人已逝,纵吾命将尽,心已无惧。”

-

阳光透过细密的竹帘,斑驳地洒在马车内部的软垫上。车厢内挂着一个小巧的香炉,焚着淡淡的檀香,和着小几上的茶香,香气氤氲,令人心神宁静。

可此时,柳扬眉端坐于马车正中央,眉头紧锁,正被某个棘手的难题深深困扰。坐在马车两侧的春芽和雅琴相视无言。

自昨夜返回寝殿以来,柳扬眉便陷入了这样一种沉思的状态。她不懈地在自己过去繁杂的记忆中搜寻,试图梳理出与萧宸睿相关的点滴信息。

她想知道,为何萧宸睿昨夜看起来,像是早就知道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他不是年末因急症去世的吗?这中间到底有什么信息是她错漏的。

“雅琴。”

见娘娘终于开口说话,两个丫头立马迎了上去。

“娘娘,有什么吩咐。”

“关于太子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太子?”雅琴绞尽脑汁道,“太子……太子殿下是陛下第一个儿子,从小天资聪颖,勤勉刻苦,深得皇帝宠爱,刚至弱冠之年便立了储君,然后就娶了尚书令大人的嫡长女为太子妃,担任储君期间几乎没有离开过皇宫,没听说过什么关于太子的轶事。”

“我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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