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头正毒,雨荷跟在李作尘身边,用扇子不断地给她扇风,埋怨道:“为何让小姐您来这破落地儿受苦,圣……也真是的。”
前方却围了一圈人,更是火热。但即使是这么燥热,也没有人走开。
“有乐子?”
雨荷连忙凑上前去,才发现众人围着的地方躺着一个老汉,旁边的板车侧翻在地。而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站在一旁,一脚踩在从板车掉落的麻袋上。
那老汉不顾自己断掉的腿,下意识扑向那袋货物上,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抱住了男子的大腿:“我的米!我的米啊!”
“嚎什么丧!”男子抬起脚踹在老汉胸口,声音又尖又利,“不长眼的狗东西,你这身贱骨头和这下贱的糙米,也配污了我的米。”
有和他们一样后来的人问道:“这又是怎么惹了赵大公子?”“听说是这老汉往米里掺了糙米,还低价卖,坏了规矩。”
“他米价如何?”“三十文一石左右。”“三十文?”“当真三十文,惨了糙米也值啊!”
“嘘,你可小点声吧,就是因为这样,早上大家都去买这老汉的米,没人去赵家米庄,赵大公子这才……”
“要我说这赵家真小心眼,这老汉能卖多少米?就这么一车能有他们百分之一没有?”
“说是这么说,你想想全城的米价赵家说了算,这些天米价都快五十一文了,这老汉不是妥妥打他们赵家的脸吗?”
“……唉。”
总算把这事看戏看明白了,陈茯苓点点头用手捧起一碰米,这米粒被碾碎脱壳,虽然有些糙米在里面,但占比并不高,算是非常好的米。
老汉挣扎着想爬起来,一条腿疼的钻心,看着撒了一地的白米,心疼地直掉眼泪:“少爷、少爷,我错了,我这就把米带回去,您行行好,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这次吧。”
“放过你?”赵大公子冷嗤一声:“你这是乱了整个溟州的市场行情,坏了规矩,我放了你,整个溟州的商户可放不了你。”
说完就一脚撵在老汉的手上,还左右来回碾,老汉跪在地上,满是痛苦的脸夹满褶皱。
陈茯苓刚想上前阻止,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赵公子,好大的火气。”一个县尉模样的人走了过来,陈茯苓发现这人正是昨日饭桌上闷头喝酒之人。
这人模样身量并不出众,丢在人堆里一样就能湮灭,要不是他穿着捕快通用的靛蓝色公服,腰垮铁棍,陈茯苓也是想了半天才回忆起这人是谁。
“陈县尉。”“陈大人,您来了。”
众人给来人让开了一个口子。
“陈六,你少他妈跟我来这套,快把这狗东西抬走,敢挡赵家门口,真晦气,挡了赵家财路,你担待得起吗?”
陈六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周遭的嘈杂声:“陈六,当街殴打市民,扰乱市集,商人毁物,按《大平律令》,杖十,罚银五两。”
赵大公子不可置信地笑了一声:“哦,你小子给我来这套是吧?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这老东西自己不守规矩,没让他赔我的钱都算是我大肚,还敢罚我,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信不信我爹一句话,让你这身狗皮都穿不了!”
雨荷小声与兰若私语:“士农工商,这商乃最低贱的籍贯,这姓赵的哪来的胆子跟衙门的人拿乔。”
这时又有路人说了:“这姑娘你就不知道了,这赵公子每年在我们城里赚的银子可不少,给上头的更不少!前些年还捐了个官职。这赵老爷的亲妹妹如今已是官太太。”
“总之,他们家现在在溟州城可谓是说一不二,家中势力盘根错节,旁人谁敢招惹!”
“哦?那照这么说,这件事岂不是会不了了之。”
那人叹了口气也没在说话。
可陈六目光淡然,依旧冷硬:“赵力当街辱骂官员,抗拒执法,罪加一等,带走。”
话毕,他身后的几名府衙亮出铁链,就要当街锁拿赵力。
赵力见他们来真的,这下真慌了神,他横行多年,仗着家世,别说陈六这样的小县尉,就算是县令见了他也和和气气的。何曾想真有人敢动他?
府衙动作麻利地将镣铐给赵力带上。
不顾赵力还在叫嚷,陈六这才转向那惊魂未定的老汉,声音放缓:“老人家,你的伤和损失,官府都会为你做主,只不过你先随我们去县衙,做个笔录,在请大夫为您医治。”
那老汉看着被锁上、狼狈不堪的赵力,颤巍巍地就要给陈六下跪:“多些苍天大老爷……”
陈六扶住他,让人将老汉扶上板车,一回头,发现陈茯苓他们盯着他看。
他面色一沉,作揖:“各位大人巡查辛苦了,一切可安好?”
李作尘点点头回应。
雨荷道:“整个溟州看起来就你一个好官。”
“恕臣担待不起,如无要事,属下先行告退。”陈六蹙眉,弯腰鞠躬后就想离开。
“诶,你别走啊,我有事问你。”雨荷道。
却没想到他果断拒绝,态度强硬。“恕在下无可奉告,诸位刚才也看到了,在下公务缠身,先行告辞,如有要事,请找吴大人。”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嘿,这臭脾气。”雨荷冲着他的背影骂道,但是却明显很欣赏这人,不然换作其他人这么无视她,雨荷可能早就一鞭子抽过去了。
陈茯苓心想:谁有你家小姐脾气臭,大哥就莫说二哥了吧。
“原本还想从他这里套点话,这小子。”
“算了,走吧,去粮仓看看。”
地方的粮仓,主要是官府在丰年时,以高于市场价收购农民手中富余的粮食,建立粮仓而统一储存。在歉收或荒年时,以低于市场价抛售,以平抑粮价,避免造成不良粮商哄抬市价,却让平民吃不上饭。
也会选取每年收购的优米,供给京城的官员食用。
最关键的事,一旦发生洪灾、地震等,官府可以动用粮仓中的粮食进行赈灾,以缓解灾害带来的影响。
看一个地方的官员民生和□□做得是否到位,这是一项必不可少的考察标准。
溟州城的官仓设在城北的高地,门上贴着巨大的“丰”字。看守的仓官是个笑呵呵的中年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官服。
“大人,请。”他侧身引路,动作麻利地打开了沉重的仓门锁。
仓内干净整洁,和外面的街道一样。高窗斜射的阳光下有微尘飞舞,一股陈米发酵和灰尘混合的味道将人浸了个透。巨大的粮囤一个挨着一个,码的整整齐齐,从地面一直堆到仓顶。仓顶有足足三人那么高。麻袋上都用朱红大印盖着“溟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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