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你不会不饮此酒吧
大年初一,是夜,徽帝大摆宫宴,宴请宗室高官,更有外国使臣恭贺新春之喜。
庄清蘩位列丞相,自然要出席,徽帝令传旨的小黄门额外下令,嘱咐庄清蘩要将江清晏露面。
庄清蘩向来是带怀枝与藏绿一文一武入宫。
今年情形有所不同,含璃要跟着江清晏,只好留藏绿一人在丞相府主事。
江清晏梳了一个双丫髻,大红头绳绑在头发两侧,如拧麻花般捆住,两边再缀金花,简单又不失稚女的烂漫可爱。
银朱红的兔毛长袄绣着大朵粉芙蓉,亦有绿线绣成翠叶,点在醒目片片艳色之中。
内穿橙黄色云纹交领,手腕处翻了白毛边做装饰,下身又是一裙七彩色拼缝的锦鲤戏荷袄裙。
粉白圆脸,朱唇旁点着面靥,活脱脱一个送喜的小福娃。
临行前天吐雪粒,云抖细屑,长袄足以御寒,江清晏起意又添了一件长斗篷。
只是这件斗篷是绣娘一月前制好的,江清蘩现下长得还不够高,穿上了会绊脚。
庄清蘩着圆领紫袍,幞头间别一串艳艳红果,垂眸见委于地的斗篷,委婉开口:“不是新做了一件银狐斗篷?”
小女儿家觉得这样好看,如拨浪鼓般摇摇头拒绝了:“这件斗篷上也绣了芙蓉花。”说罢,江清晏扯过斗篷一角的芙蓉花凑到庄清蘩面前。
庄清蘩抚过细指间反光银戒,见她这么兴致盎然的,也不扫兴,只嘱咐含璃注意一点。
宫门外官眷云集。物是人非,小顺子早不在引路之列,这宫中最不缺的就是人,比一茬割一茬的韭菜长得还快,都是被人吃的。
二人走在宫道上,纷扬薄雪已经停了,黄瓦、红墙间的积雪也早早被宫人打扫干净,不见凛然冬色。
处处张灯结彩,比拟春色,年年皆如此,庄清蘩不觉得有何兴味,江清晏则是头次进宫,好奇得很。
江清晏坐在马车里不觉得什么,一路步行,现下又感到有点热了,双颊发红,额间有鬓发湿粘在脑门,遂将斗篷脱下。
外国使臣操着流利的汉话,朝徽帝奉供奇珍异宝,江清晏觉得格外新奇,却乖乖不四处张望,不显心中兴奋。
皇后孕相已显,高坐在徽帝手侧,始终挂着得体的笑,等恩科之后,便要生产了。
教坊舞女飞袖翩翩,身姿轻盈曼妙,跳着新编的《霓裳羽衣曲》,挥袖间整齐划一,默契如心有灵犀的有情人。
乐人着统一的蓝襦裙,指尖是积年累月的灵动,大小乐器配合得亲密无间,奏一曲袅袅雅乐。
庄清蘩明眸亮璨,杏眼中反射一点宫灯亮亮,似匠人精心打磨过后的宝石,暖黄光为面上镀上一层暖辉,衬得幞头上圆圆红果精神几分。
何妤跟着一众官员举杯朝庄清蘩敬酒,庄清蘩无言受之,她酒量还算不错。
江清晏垂首,如一动不动的石雕,双手将袖角捏得皱巴巴,她心里在打鼓,她怕在皇帝面前失仪,连带着整个丞相府丢脸。
庄清蘩忙着应付同僚,加之向前已宽慰过,现下对此细微之处失察。
怀枝碎步挪动,悄悄凑近,和江清晏交头接耳:“你可别吃这桌上的东西,难吃死了,还不如我做饭好吃。”
江清晏被吓一跳,手抚心口顺气,湿濡胸前袄衣一点深红色。
只见她半信半疑地贴在食案侧边,弯脖观察,大红发绳亦跟着垂下。
佛跳墙里头的冷油浮上来了,这食材看起来硬得和画上去的一般,凉得不成样子。
江清晏用银筷一戳,如冻僵的鸡鸭鹅倒下,顿时食欲大减。
卖相确实一般,许是放太久的缘故,可御厨的手艺怎么会差?这可是专门负责皇帝膳食的,是厨子一道的状元啊。
江清晏不信邪,拿了最近的一块花瓣状的枣泥糕,轻轻咬了一小口。
江清晏被难吃得惊起额纹,这糕点再硬一点,都可以当磨牙石了。
程嘉掩在藕荷色裘衣之下的腰腹绷直,端倚在位置上,她被江清晏皱眉的模样逗乐,只因众多双眼睛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心中偷笑。
“怀枝姐姐你就会骗我,味道甚是不错,回府了我要让李娘子做给我吃。”江清晏敛下痛苦神色,掩帕咀嚼,一个字一个字地小声吐露。
怀枝拧眉,不会啊,宫宴上的食物不都只眼睛能吃,苦了一张嘴吗?
“你尝尝。”江清晏小心打量四周,学各府女眷摆出端庄模样,确保无人看见,偷偷又拿了一块点心反手塞到怀枝手上。
“咳咳。”雪花般的酥皮被呛出口,怀枝一次用力咬了半块,只觉硌得牙疼,全吐在地上了。
含璃目瞪口呆,默默用素帕拾起落灰的、带上弯月牙印般的半块枣泥糕点,将赃物毁尸灭迹。
紫袖下掩的玉手持杯,里头盛的是透明可见的酒水,庄清蘩腰带束下的窄腰直挺,一饮而尽,遥受同僚恭贺之礼。
漆黑案上落下一片油白酥皮,如浑黑的皮毛间掺了一点白,庄清蘩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杏眸微眯,下雪了?这是哪来的。
“江清晏,你想害死我啊。”怀枝小声诉之,轻戳江清晏的红袄背上绣的棕毛松鼠。
长袄厚实,江清晏几乎感受不到痒意,歪脖小声致歉:“怀枝姐姐,错了,我真认错了,我不知道你当真了。”
庄清蘩无言,微侧身,瞥见说小话的江清晏以及讪笑的含璃。
庄清蘩握冰冷壶耳,指尖微红,斟酒间露出半截皓碗,白玉菩提手串滑回袖管深处。
黄澄澄的酒水盛在玉盏间,庄清蘩将半满的果酒递给江清晏,不经意般屈手,伏在漆色长案上,玉白长指旁是一片显眼的酥皮。
怀枝呼吸弱了几分,哑声乖乖站回自己的位置,江清晏亦如鹌鹑般缩脖接过酒,小口小口抿下。
新酿的甜酒加了葡萄,清甜甘香,度数不高,并不醉人,和熟水的味道一般,是专为不胜酒力女眷专备的。
与怀枝这么一闹,又接过老师的酒喝下,江清晏已完全转了注意力,不再局促紧张。
程懿顺着自家妹妹的目光看去,将这小插曲尽收眼底,桃花眸被勾起笑意,挑眉间尽是风流蕴藉。
庄清蘩这新收的捣蛋学生爱玩些精致的淘气,倒是比她本人可爱多了。
陆彧单手持杯,宽大手掌衬得手间酒盏更加袖珍,深邃眉眼刻在立体俊容间,走动间紫袍随风飘飘,在明光下恍如仙人降世。
陆彧冷声又唤程懿姓名,凤眸间含一分异动,唤上了他的字:“程不难。”
还是程嘉先反应过来,轻晃一下程懿的袍边,小声提醒兄长:“阿兄,彧阿兄喊你呢。”
“啊,不困。”程懿不觉尴尬,回过神喝下陆彧敬的酒,又主动自罚三杯,才勉强让陆彧不揪着这错处不放。
程嘉是有些怕陆彧的,程懿是她的兄长,陆彧更像是程懿的兄长,这般冷面玉容的判官,真是能吓走闺中无数怀春少女。
陆彧凤目比烛火还亮,跟着程懿适才的落眼处,指节微用力捏着酒盏,宽阔胸腔略起伏,吐息间呵出冷气,他想程懿真疯魔了。
程懿自是察觉到了,略挡住,又回敬陆彧一杯酒,凑近解释:“我只是瞧她那学生和昭昭一般年纪,举止可爱罢了。”
天地良心,他可不想又被陆彧安上一个被庄清蘩蛊惑的花花公子名头。
上次这番,陆彧就说自己给庄清蘩蛊住了。
陆彧仰头,眸中锐光半褪,喉间吞咽,将盏中酒一饮而尽,并不言,算听了程懿这解释。
江清晏亦凑近,红发绳飞到庄清蘩臂间:“老师,嘉宁郡主身边,一位是他兄长,另一位是?”
庄清蘩放目而去,她眼力极佳,青玉酒盏半掩在陆彧下颌处,喉结处有晶莹滑落,应是酒水溢出。
庄清蘩只言简意赅地介绍:“陆彧,大理寺卿,三品官。”
闻老师话间兴致缺缺,江清晏也不再问了,难道这位姿容绝艳的陆公子开罪过老师?
陆彧能感受到江清晏不掩饰的热目,冷下眸漠视一切,长白指间动作从容,淡然拿锦帕轻拭脖间湿腻。
从入席到现在,已过了半个时辰,徽帝瞧见来贺的侄女程嘉,才想起来同年纪的江清晏。
徽帝派林公公将师生二人带过去,直勾打量了规矩的江清晏,挥手赐酒给庄清蘩。
庄清蘩饮下谢过,朝皇后问候:“皇后娘娘妆安,臣祝娘娘与腹中皇子安泰无虞。”
王蕙繁复发髻间置一凤凰金冠,纯金尖喙下挂了一颗硕大浑圆珍珠,随着她的点头动作轻晃,如被涟漪扰动的水中月,笑回:“承庄相吉言。”
徽帝携起皇后的柔荑,满意地大笑两声,林公公适时拍马屁,赞帝后伉俪,情深不倦。
徽帝当着庄清蘩的面夸了江清晏两句,却不正眼看她:“年纪虽小,但有卿的风骨。”
江清晏收到徽帝赏赐的一些珠宝银钱,话未说一句,便被云里雾里地打发退下了。
统共不过饮一杯茶的功夫,江清晏跟着老师回到了位置上。
她有些怅然若失,徽帝虽夸她,但三言两语间只有随手逗猫逗狗的感觉。
庄清蘩抚她发顶,撩袍而坐,且让江清晏宽心,开解江清晏日后有的是机会与徽帝论政。
江清晏应声颔首,还贪饮了一杯果酒,在第二杯时被庄清蘩拦下。
“这酒度虽不醉人,但亦不可贪杯。”庄清蘩劝下江清晏摸酒壶的手,将酒壶拎到最左侧,不让她再饮。
徽帝陪皇后离席,起身前让众人不要拘束。
气氛已活泛开来,席中不乏有人走动,程嘉身旁围了一群穿金戴银的高门小姐。
女郎围在一块说话,聊时下流行什么发髻,哪家铺子的果煎最适口,何家又上了新脂粉。
程嘉有时嗯一声,脸上挂着浅浅的得体笑容,偶说两句话回应一下,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投向庄清蘩那边。
“郡主,程大人唤您呢。”婢女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给大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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