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宸宫的鎏金铜鹤香炉里,龙涎香正丝丝缕缕地往上冒,缠在雕花梁柱上,像一团解不开的愁绪。
夕阳正往西山沉,把天边的云染成一片血似的绯红,连带着宫墙上的琉璃瓦都泛着凄艳的光。
姜烁立在窗前,望着那轮残阳,眉峰蹙得像打了个死结,眼窝深陷处积着化不开的疲惫,鬓角的银丝在暮色里愈发晃眼。
“皇上,娴妃娘娘到了。”内侍的声音低低传来。
姜烁转过身时,眼帘微垂,掩去了眸底的波澜。
只见娴妃款步进来,月白暗纹的宫装裹着她纤瘦的身子,领口袖边滚着圈银线,在昏暗中泛着柔和的光,那双往日总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像蒙着层薄冰,连看人时都带着点疏离的凉。
“臣妾给皇上请安。”她屈膝行礼。
姜烁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一落便是许久。
他想起初见时,她还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穿一身桃粉色襦裙,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可现在,她站在那里,腰身挺得笔直,像株经了霜的翠竹,连笑都带着三分客气的疏离。
“皇上一直这样看着臣妾做什么?”娴妃抬眸,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姜烁的喉结动了动,声音里带着些微的沙哑:“朕只是觉得,看了你快三十年,竟还是看不透你,你到底还瞒了朕多少事?”
娴妃的笑意淡了些,眼帘垂下:“皇上说笑了,臣妾能有什么事?”
“督察司已经查清了。”姜烁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冷意,“恒儿派人杀了林云梦,连她嫁入东宫都是他一手安排,甚至那年上元节的马惊,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娴妃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连唇瓣都变得苍白,但那慌乱只在眼底闪了一瞬,很快就被一层冰壳冻住。
她缓缓抬眼,眸子里竟浮起一丝讥诮:“督察司是太子掌管的,他想查出什么结果,自然就能查出来。”
“你到现在还在护着他?”姜硕的声音陡然拔高,眼角的皱纹因为怒意拧在一起,“你就这么恨晟儿?”
“皇上问错了。”娴妃往前一步,她的声音发颤,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臣妾恨谁,皇上心里难道不清楚吗?这些年,您何曾真正信过臣妾和恒儿?皇后说什么您信什么,太子和长公主递上来的折子您从不打回,这宫里的偏心,还有比您更明显的吗?”
平日温声细语的娴妃突然如此咄咄逼人,姜烁不禁微微一愣。
“那你也不该纵着恒儿,做出这谋逆之事。”他压低了声音道。
“谋逆?”娴妃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泪,极其讽刺,“这宫里谁不是踩着别人的骨头往上爬?太子为了皇位筹谋多年,难道就干净?为何到了恒儿这里,就成了谋逆?”
“可晟儿从未害过人!”姜烁的脸涨得通红,手背青筋暴起。
娴妃的笑声突然变得凄厉,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皇上真是好偏心啊……好偏心……”
她的身子晃了晃,若不是扶着旁边的鎏金柱,怕是早已栽倒在地。
姜烁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发紧。他别过脸,声音沉重:“来人,送娴妃回宫。”
娴妃被内侍扶着往外走,跨过门槛时,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眼神里有怨,有痛,还有一丝姜硕读不懂的决绝。
宫人们都低着头,谁也不敢看她脸上的泪,只有廊下的宫灯在她身后明明灭灭,把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等殿门重新合上,姜硕才缓缓瘫坐在龙椅上,指节抵着眉心,发出一声苍老的叹息。
香炉里的龙涎香还在冒,可殿里的空气却像凝固了一般,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传旨。”他闭着眼,声音里带着破罐破摔的疲惫,“暂将恪王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
东宫。
知渺半倚在铺着软垫的塌椅上,手里捏着个白瓷药碗,碗沿还沾着点深褐色的药汁。
安胎药的苦涩顺着舌尖往喉咙里钻,她微微蹙了蹙眉,却还是小口小口地咽着。
梅香在药里加了些白糖,甜意浮在苦涩之上,像一层薄冰盖在苦泉上,根本压不住底下的涩。
“良娣,听说恪王被打入天牢了!”梅香端着一碟蜜饯走进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知渺把空碗递给她,指尖还残留着药汁的温热。
她抬眼看向窗外,暖阁的窗纸透着朦胧的亮,能看见外面抽了新绿的柳条在风里轻轻晃:“毕竟是皇上的亲儿子,皇上一时半会,也不会真把他怎么样。”
梅香把蜜饯碟往她面前推了推,眼瞪得圆圆的:“您说奇不奇?恪王杀了林侧妃,可恪王妃是林侧妃的亲妹妹啊!换作旁人,早就闹翻天了,她怎么还能安安分分待在恪王府?心里得多恨恪王啊?”
知渺拈起一颗蜜饯放进嘴里,冰糖的甜在舌尖炸开,她却微微蹙起了眉。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个垂着眼帘走路的庶女的身影,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肯低头的韧劲,像石缝里钻出的野草,看着柔弱,却踩不烂。
“她不会恨的。”知渺缓缓开口,眸光像深潭里的水,平静无波,“林侧妃在世时,没少磋磨她,如今林侧妃死了,于她而言,或许是解脱。说不定……她会对恪王更忠心。”
“可恪王都自身难保了呀。”梅香挠了挠头,一脸不解,“跟着他,还有什么盼头?”
“没到最后一步,谁也说不准。”知渺摇了摇头,指尖轻轻落在自己的孕肚上,那里传来一阵细微的胎动,像小鱼在水里吐泡泡,她眼底浮起一丝极淡的暖意,却又很快隐去,“这宫里的事,从来都是不到收网那一刻,不知谁是赢家。就像这园子里的花,看着快谢了,说不定一场春雨,又能抽出新蕊。”
“太子驾到——”
外面传来内侍的唱喏声,知渺刚想起身,姜晟已经掀帘进来,看见她要起身,他快步上前按住她的肩。
“怀着身子,不必多礼。”他声音放得极柔,目光落在她脸上,眼底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愁绪。
知渺仰头看他,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是没休息好。
“殿下似有心事?”她轻声问,眼尾的弧度柔和得像一弯月,“是恪王那边又有何动静?”
姜晟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喉结动了动,才低声开口:“母后……给东宫添了两位良娣。是弹劾林家有功的那两家世家女子,旨意已经下来了。”
知渺脸上的笑容像被冻住了一般,瞬间僵住,连带着心口都一阵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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