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瑾却被他的声音牵着想起早上他的回答。
她问他,如果萧珏战败会如何?
他是怎样回答的,他说“跟你一样!”
呵,原来是这样啊,她被支里带走,他被赵焱带走。
呵呵……
真是荒谬至极!
可笑至极!
无耻至极!
她忽然意识到,其实赵焱将计就计将萧珏围困在陇右不只是想一网打尽,他的终极目标是活捉萧珏。
更可笑了!
一个一国之君,为了一己私欲,与胡人联合,扩大战争,不惜以放弃百姓为代价,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情,这样的国君,怎能不让人觉得好笑。
一朵烛花突兀地绽开在一直默默燃烧的烛灯上,瞬间的光亮与跳跃的声响将温瑾倏然惊醒,她的目光落在火光上。
跃动的火苗落在她的瞳孔中,收束成针尖大的炽点,明明是暖色的光斑,却衬地那原本水一般清澈的眸色越发沉黑。
温瑾目光移向帐壁地图之上,一个大胆的念头骤然闪现。
赵焱的粮草都是从陈仓经陇山道运来,运粮需要时间。
从陈仓到上邽大约两百多公里,古人运粮依赖牛车,一日也就行驶十数公里,所以运一趟粮少说也需半月时间。
如果她烧掉赵焱粮草,短时间内粮草不继,赵焱必定退军,只要他退回陈仓,萧珏就有了喘息之机。
彼时是留在陇右还是退回汉中,全看萧珏如何抉择。
她只能帮他这些了。
但她希望他不要撤回去,赵焱与胡人媾和,将幽州拱手送人,又放任胡人入境抢掠,为了一己私欲扩大战争,实在不堪为帝。
她希望他可以将赵焱踢下帝位。
她不确定萧珏得位后会是何种做派,她其实对他并无足够的信任,但总归不会比赵焱更糟糕,她希望他能成功,不论是复国还是复仇,都能得偿所愿。
她现在出不了支里的营帐,只能等到姐姐将自己换出去那夜行动。
至于她的生死,已经不重要了。
她从前很怕死,甚至为了活着动过委身张合的念头,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没有什么比死亡更痛苦。
可现在她发现,这世上比死亡更为痛苦的事情太多,她早已无力承受。
支里已经睡了一觉,睁眼一瞧,温瑾还缩在营帐的一角,不愿意上床,连旁边那张矮榻也不愿上。
“都三更天了,你到底睡不睡啊,你也不用这样小心,以后日子还长呢,你总不能夜夜都睁着眼睛吧。”
他咕哝了一句,转头又睡了。
温瑾盯着他的后背,有些羡慕他,作了那么多孽,睡眠质量还能这样好。
她忽然心念一动,眉目间染上一丝阴翳,如果杀了他会怎么样?
杀了他,东胡军队必乱,赵焱同样会退兵,而且没了支里的助力,萧珏攻入关中的几率会大上许多。
此念一生,便如野草般疯长,温瑾从未想过,长在社会主义红旗下的自己竟然会在一天内对两个人动杀心。
但她无法扼制自己这个念头。
听着支里鼾声又起,她的心怦怦怦狂跳起来。
她打量着帐内的兵器架,上面架着刀、剑、戟、枪、弓等各种兵器,独独没有匕首——昨夜用来割羊肉的匕首已被支里收走了。
如果刺杀,用匕首最为合适,大小与菜刀相仿,拿在手里刺人她可以想象成切肉,但刀、剑不行,那么大,那么锋利,她光是近距离瞧着就发怵,更遑论用来杀人。
温瑾捏紧拳头,给自己打气,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朝兵器架挪去。
没事的,她安慰自己,想象一下附着在萧珏回忆中用他那把戟杀人的第一感受,杀人其实没有那么困难。
她深吸一口气,将心一横,握住刀把,刀面森森的寒芒中映着她惨白的面容和绷紧的唇角。
她用力一抬,才发觉这把刀如此之重,而她的手心因心虚冒汗,险些握不住它。
她放下了刀,换了旁边的那把剑,剑要轻便许多,她拿着它不会太难行动。
温瑾提着剑,小心翼翼往支里那边挪腾,方踏上床下铺着的虎皮地毯,便见支里忽然转过身子来,脸朝向她这边。
她吓得几乎魂飞魄散,膝盖陡然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拿着剑的手微微颤抖,她惶遽的目光投落在支里脸上——他面容安详,鼾声依旧,并未有睁眼迹象。
温瑾按住心口,吞咽了下,颤巍巍地提起剑,她的身形与剑影被灯火映在支里身上,看着那样扭曲可怖。
然而她来回比划数次,终是无法下手,她从上初中后连架都没和人打过,现在让她杀人,谈何容易。
更何况,他正面对着她,她看着一张人脸,怎么也下不去手,如果他背对着她,那就会容易很多。
她闭上眼睛,想着被胡兵铁蹄践踏的长安,想着支里云淡风轻谈论着烧杀轻掠,想着他强迫她,啃咬她,凌.辱她。
心口蓦然腾起一团火,她再次睁眼,眼里寒芒尽现,提起剑便朝他胸口狠命刺去。
支里骤然睁眼,将身一躲,那剑径自刺穿床榻,温瑾脸色一白,没料到他竟已醒了。
她用力拔出剑再度向他乱砍过去,支里游刃有余地躲避着她的乱砍乱刺,唇角撩着笑意。
“出息了啊,我还以为你只会软绵绵地挠人呢。”
温瑾惶怕到了极点,但是现在这情形不允许她后撤,后撤了才是真的失败了。
支里往床榻内侧躲去,温瑾便扑上床去追着他的咽喉横劈,分毫不让,分毫不退。
支里眼中笑意愈浓,电光火石间暴起钳住温瑾执剑的手腕反折,利剑脱手的刹那,温瑾感觉到手腕的剧痛。
不及反应间,支里的另一只手已钳住她的脖颈,将她掼于床褥间。
随即他整个人倾身下来,动作一气呵成。
支里将她两只作乱挣扎的手腕捏在一起,另一只手沿着她的颈脉缓缓游走,最终停驻在她的下颌处。
“你在发抖。”
“你很害怕?”
他沿着她的唇线轻柔地抚弄,停顿在她唇角,不轻不重的反复摩挲,声音喑哑:“我原以为你是只家猫,想不到其实是头小豹子。”
“阿瑾,我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温瑾咬牙躲闪着他的触碰,警惕地盯着他的嘴,生怕他又啃咬她。
但他最终没有亲下来,只是用一种痴迷的眼神瞧着她,瞧地她汗毛直立。
他松开了对温瑾的钳制,却又在温瑾趁机下床之际从身后抱住她的腰,一同跌倒在床榻上。
“放开我!”温瑾用力去掰他的手,在他怀中乱扑腾。
他半点也不松开,反而侧躺着夹住她两条腿,又将脑袋搁在她肩窝,顶了下她后腰,威胁道:“你再作乱,我可不能保证我会做些什么。”
“你乖乖的,陪我这样躺会。”他一边轻嗅着她发间馨香,一边开口:“不做别的,就这样躺着,你也眯一会。”
温瑾战战兢兢被他钳在怀中,脊背僵直,精神紧绷,他的每一次吐息都让她战栗,她一动也不敢动,甚至咬肌都在暗暗使力。
她心中诧异他居然如此就轻易放过了自己的刺杀,但同时又恐他留有后手折磨自己。
她整夜难眠,心道自己还是太过莽撞,烧粮草一事必须要筹划细致,不然也会如同这刺杀一般儿戏地宣告失败。
*
萧月熙再来看她时,只见她面容更为憔悴,眼下青黑更甚。
温瑾含糊地一句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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