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太和十九年正月初一,宣帝驾崩于未央宫。

元日,满城红联变白素,新年变国丧。

正月十三,刘益即皇帝位于宣室殿,改元天佑。天佑,即上天佑助,刘益第一眼就从儒臣拟定的三个年号中看中了天佑。

可惜,上天不佑。

天佑十年春,大将军大司马庾季夏同各位大臣一起联名奏劾,以不孝之名奏请太后废黜刘益。

姜太后被迫诏:“准奏。”

刘益被废,囚于长乐宫,史称夏少帝。

年仅二十三岁的庾季夏废帝,自立新帝,改元嘉平,辖制天下兵马,大权独揽,只手遮天。

皇位更迭,时局动荡,京城人人自危。

嘉平元年,春三月。

丁婳再次坐上了婚车,远嫁。她是被迫改嫁的,但长安无人在意她的命运。

行了不过两刻,婚车骤然停下。

丁婳撩开帘子向外看,原来是清跸传道。遇到圣驾巡幸了?

不对,传闻中的新帝年仅九岁,心智不全,从未立于人前。

丁婳抬头,旗帜飘扬,白底红字上书一个[庾]字。十年前她还未出嫁时,旗帜上的字还是[刘]、[夏]。

原来遇到的是庾季夏的天子銮舆。

庾季夏学他爹庾泽把持朝政,挟天子以令诸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可比他爹强的多。

毕竟庾泽辞了九赐,只封了吴国公,而他受了吴王。开府仪同三司,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加太师,总百揆,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进王爵,加九锡,出警入跸,天子銮舆。

清跸传道自是必须,一身繁复嫁衣的丁婳只能在噤声中下了婚车,她只抬眸看了那銮驾一眼,便立即垂眸下拜行礼。俯首,丁婳的额头贴在手背上。

直到听见天子车辇驶远,周围有下拜的人抬头了,丁婳才艰难地扶着头冠直起了身子,目送銮驾。一个古老的故事,十年前少年星辰高挂,执剑屠龙,十年后少年堕落尘泥,终成恶龙。

丁婳又上了马车,马车驶出长安。

她在车上陷入沉睡,斗转星移,梦境似真……

一个繁灯如昼的夜晚,烛火照映的正当中……竞放着一口棺材。

丁婳着一身白孝服,手执剪刀,剪下了一缕墨发为祭。

门外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北风呼啸。

就在此时,灵堂的大门被敲开。

凉风吹进,丁婳转过身去,背光看不清楚门外为首者的脸,只见那人一身黑衣,身后是漆夜大雨,周身带来的戾气竟比灵堂还要重。

丁婳竞和这人起了争执,甚至拿起了灵堂前的烛台,扔向那个人,一缕烛火甚至烧到了她的衣袖……

丁婳打翻了身侧杯盏,热茶水溅到了她的手臂上,惊醒。睁开眼她仍坐在马车内,车外无风无雨。

她怎么会做这样梦的呢?梦中并非她亡夫吴雯珺的灵堂,难不成她还要再守一次寡?

车轮滚滚,丁婳和仆从一众八人,行至雍城。一天后,雍城时疫爆发。

雍城百姓把时疫称为——天谴。

丁婳被困雍城的十日后,燕地军营哗变,未婚夫殒命的消息传来,信刚读完她身旁的李嬷嬷就昏倒了。

李嬷嬷是她们中第一个感染瘟疫的,死在了第二天。自此,每天死一个家仆。第八天,只有丁婳一人独活……

第九天,丁婳着大红嫁衣点了一把火,烧了周围的几十具尸身,烟火连天,飞灰遍地,她自己也焚于火中,自戕了断于雍城……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烈火焚身,她不甘,她不愿。

第一章重生

入夜时分,丁婳惊醒。

“小姐?小姐?你可不要死啊!”

丁婳睁眼,面前是哭喊着的锦瑟,可锦瑟前天已高热而亡!面前的锦瑟竟是十三四岁的模样?

“锦瑟?我这是?”丁婳的声音异常年轻,不似死前那般沙哑。

难道这里是阴曹地府?身处九幽她和锦瑟都恢复了少年模样?

[丁婳,我的新主人,恭喜你。]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机械感的童音。

[我有什么可恭喜的?]丁婳根本没张口?

也不知道谁在和她对话,仿佛是脑内的声响,她大概已经疯了。皮囊死了,魂魄沉入地狱,她的神思恍惚,下黄泉也不得安生……

丁婳想:或许她没死,只是疯了。

她稳了稳心神,抬目打量四周。她正坐在裸木车架上摇晃前行,一旁的锦瑟在抱着她抽泣说什么太好了终于醒了。

此车简陋无遮无拦,正行在长安朱雀大街,暮色时分,宵禁前归家的人摩肩接踵,车水马龙,盛景如昨。她好像回到了十年前的长安,她的少女时期。

[主人,你重生了,回到了十年前,你的十三岁。]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你说什么?]丁婳是在脑内和他对话。

[主人您本是长寿之命。却阴差阳错,二十三岁丧命雍城。地府系统给了你一次修正的机会,重生到了十年前。如果完成任务,攻略成功,主人您将再续命三十年,寿终正寝,富贵荣华。]

[你不相信的话,不妨问问身边这个小丫鬟现在是哪一年,你想好了随时呼唤我。]

“锦瑟,现在是哪一年?”丁婳盯着年轻的锦瑟,心口发紧。

“天佑元年啊!小姐,你莫不是脑子被二小姐撞坏了?”

“天佑元年?有点晕,我想起来了。”

对白越发熟悉,和十年前那段记忆渐渐重合,丁婳被二姐带出府,设计砸伤头扔在大街上的那一日,她到宵禁前才堪堪赶回家。

十三岁确实是个好时候,她还没有嫁给吴雯珺,战事还没有四起,雍城还没有一片焦土……只是重来一次,她能过的好吗?还有那个什么系统任务?

[地府系统?我的任务是?]丁婳看着车夫驾车驶入兴盛街。

[主人你阳寿未尽魂归地府,致使生死簿混乱,请完成任务拨乱反正。

一、主线任务:请主人攻略目标人物庾季夏。十年内,让他对您的喜爱值达到100%,您将成功续命三十年。

二、附加任务:请主人阻止庾季夏弑君,完成任务您将获得地府额外奖励,一世荣华,长乐无忧。]

[庾季夏?你疯了?这个人脑后生有反骨,矫命称制,专制朝权。废帝戮兄,杀师囚父。哦,你的意思是我死后他弑君了?怎么他自己做了皇帝?]

[主人,现在是十年前,你和庾季夏都才十三岁,你前世经历的事都还没有发生,主人,你有机会改变一切,完成任务,拯救自己。]

[攻略?那个喜爱值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要他爱我吧?]

[不,亲人之爱,男女之爱,朋友之爱,都是人间之爱。只不过恰好你们是同庚的少男少女。]

[主人,庾季夏现在对您的喜爱值有8%。]

[为什么?对了,我去年上元节还说了两句他的坏话,被他听见了,他对我的喜爱值有8%?]

[因为庾季夏此时心性平和,他对万事万物,万象万人的喜爱值都有5%~10%。你也是一样的,比如说你对你头上这根簪子的喜爱值有10%。]

[且不说庾季夏心机深沉,大盗窃国。现在在他那里我还不如一根簪子,我怎么可能攻略他?]

[不,主人,庾季夏对他头上簪子的喜爱值只有7%,他现在对万事万物的喜爱值都不高,但也都不厌恶。]

[如果我完不成任务呢?我现在连见他一面都难。]

[主人,我会竭尽所能地帮你完成任务。你也不想再走上十年前的老路吧?十六岁就远嫁离开长安,再嫁遇上瘟疫客死他乡。本来你命格高贵,不止于此的。你不想在长安占尽先机,重写人生吗?]

系统的话语蕴藏蛊惑,她已重来一世,难道她就不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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