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启航
第二天将近中午,她从昏沉的睡眠中醒来。
阳光透过鲜艳的蓝色印花窗帘斜射进来,在柚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慢吞吞地穿好束腰和衬裙,手指笨拙地系着背后的缎带,繁复的穿衣程序让她手忙脚乱。
梳头时,她望着镜子里的脸,仍然感到些许陌生和惊奇。
自己竟然真的穿越到了维多利亚时代,成为了一本书里的角色。
她从衣柜中取出一件朴素淡雅的灰色棉布夏衣穿上,没有选择那些装饰过度的礼服裙。
这件衣服的简洁剪裁让她稍感安心,至少呼吸时不会被紧身胸衣勒得喘不过气。
穿戴整齐后,她轻手轻脚地跑下螺旋楼梯,来到大厅,鞋跟在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厅里,来自加勒比海的咸湿海风穿过敞开的落地窗,带着热带植物特有的甜腻气息。
她深吸了一口气,隐约嗅到其中混杂的柑橘与肉桂香。
隔壁餐厅传来瓷器相碰的清脆声响,想必是管家费尔法斯在准备午餐,那些韦奇伍德瓷器的碰撞声,在这个寂静的庄园里显得格外刺耳。
"伯莎小姐,该用午餐了。"
南妮女士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位年近六旬的保姆站在晨光里,褐色呢子罩衫的袖口沾着面粉,粗糙的手指由于担心她的婚事而不停绞着麻布围裙的系带。
对方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担忧——显然已经听说了昨日那场不欢而散的会面。
"犟脾气的姑娘!"老妇人突然小声嘟囔,随即又像后悔般抿起嘴唇。
她的嘴巴围上了一圈纤细的皱纹,灰烬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更加黯淡,唯有那双褐色的眼睛仍闪烁着慈爱的光芒。
陈安想,对方可能是这个家里唯一关心自己的人。
她走进餐厅坐了下来,镶金边的瓷盘被轻轻放在雕花餐桌上,盘中是一只金黄的苹果馅饼,瓷边绘着的极乐鸟栩栩如生,正栖息在用旋花与玫瑰编织的花环中。
南妮用长满老茧的食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热情地要她尝尝盘中那圆圆的可口的油酥点心。
"尝尝吧,小姐,"老妇人将银质叉子塞进她手中,"您小时候最爱吃的。"
“多谢。”她一边凝视着长方形的窗玻璃发呆,一边机械地咀嚼着酥脆的派皮,味蕾却尝不出任何滋味。
落地窗外,一株木槿正在烈日下蔫头耷脑,正如她目前的处境。
细瓷茶杯里的红茶早已冷却,最后一缕蒸汽在杯口盘旋片刻,最终消散在凝滞的空气中。
茶香与馅饼的黄油气息混合在一起,竟让她感到一阵窒息。
她尽可能吃了点东西,就匆匆跑上楼去。
到了晚上,她从二楼的卧室下来。
还未走到客厅,激烈的争吵声就已穿透厚重的木门传来——那是原身的父亲梅森和哥哥理查德的声音。
走廊上,三五个仆人瑟缩在壁灯照不到的阴影里。
厨娘玛莎绞着围裙边角,年轻的女仆艾米咬着下唇,当他们看见她缓步走下楼梯时,眼中不约而同流露出怜悯与担忧,这些目光像细密的针尖,轻轻刺在她的脊背上。
陈安抱着双臂靠在门边,烛光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
她那双黯淡却不失温柔的眼睛依次扫过仆人们的面庞,最后定格在客厅中央那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身上。
原身的父亲梅森像头被激怒的狮子,花白的鬓角因愤怒而颤动,右手紧握着一根黑檀手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而理查德,这个比她年长五岁的兄长,正像只暴躁的斗牛犬般来回踱步,领结歪斜地挂在脖子上,脸颊因激动涨得通红。
“父亲,这桩婚事就是个错误!”
"闭嘴,理查德!"梅森用手杖重重敲击地毯,昂贵的羊毛织物顿时凹陷下去。
他凌厉的眼神像鞭子般抽在儿子脸上,气愤地呵斥道:"你懂什么?"
"您不是总说要让伯莎幸福吗?"理查德挥舞着粗短的手臂,不依不饶地大声质问:"那个英国佬根本配不上她!他看伯莎的眼神就像在看货架上的商品!"
梅森突然泄了气,手杖咚地倒在地上。
他转身望向壁炉上妻子的肖像画,声音突然苍老了十岁:"相信我,孩子…她会幸福的。"
理查德满脸不理解地望着父亲的背影,忍不住想大声顶撞一句,但他忍住了,生怕自己太放肆,会被自己的父亲掴耳光。
"我们和罗切斯特家不一样。"梅森弯腰捡起手杖,字斟句酌地慢慢说下去:“他们祖上是约克郡的贵族,而我们只是殖民地里的普通富绅……”
“我们家需要这场联姻,有了罗切斯特家的头衔,我们就能门庭不衰,至少你能在伦敦的俱乐部里挺直腰杆。"
这次轮到理查德沉默了。
他心里一沉,想不出什么话为最后这一点辩护,因为他知道他的父亲是对的。
“何况美满的婚姻都是由父母做主的,就凭你这糊涂脑袋,哪能辨得出好坏呢?”梅森看出了他沉默的意思,拍拍他的胳臂,得意洋洋地说道。
躲在门后的陈安无声冷笑。
这场婚姻不过是一个父亲用女儿换贵族头衔的交易罢了。
为了家族的未来,她个人的幸福只是很小的代价。
梅森家族靠着蔗糖和奴隶贸易积累了惊人财富,但在牙买加,他们是掠夺土地的"白蟑螂",回到英国,又成了上流社会嗤笑的"白皮黑鬼"。
由于缺乏身份认同,他们亟需通过家族联姻来巩固自身地位。
她站在门廊下朦胧的阴影中,当梅森转身宣布"他的女儿下个月将与罗切斯特完婚"时,她隐隐约约从对方笑容中,察觉到了某种不安和恐慌。
她可不想顺从这场婚事安排,将自己的幸福与“那个男人”绑定。
她拒绝接受这样的命运,但为了那三万英镑,她可以再忍。
三万英镑。
这个数字在她舌尖滚动。
嫁妆中的这笔钱将由她亲自带去英国,这是契约里白纸黑字写明的。
所以,她现在最需要的是蛰伏。
而后伺机而动。
等到离开牙买加,坐上那艘横渡大西洋的邮轮后,她就能带着那笔钱消失在泰晤士河的浓雾中,远走高飞,奔赴自由。
她微微扬起下巴,畅想了一下航行在大西洋上的船上的情景,心中不由得燃起了一种奇特的激动。
蝴蝶难以飞越沧海,但至少,她可以选择不在笼中腐烂。
三个星期后。
她就像一件精心包装的货物,被匆匆带离了梅森庄园。
就这样,她与罗切斯特还未举行婚礼,就告别了这里的众人,离开了牙买加,准备去往一个陌生的、在她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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