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君带着大哥几人一起走进食堂,几乎所有坐在桌边吃饭或打饭路过的人都跟她打招呼,唯独一位中年男人不搭理她。

林雪松忍不住小声问:“怎么这人不跟你说话呢?”

“一个人活在世界上,怎么能奢望所有人都喜欢你呢。”林雪君耸肩。

走在他们身后的小王好奇地挑眉,兽医在牧区可是大能人,群众的确会有喜欢的人和不喜欢的人,但怎么会不喜欢兽医呢。

“为啥呀?”林大哥不负众望地问出了小王小丁都想问的问题。

“他家不养狗,养猫。”林雪君有些局促地挠了挠脸。

“没听说过!养猫咋地了?养猫就不喜欢你啊?”林大哥皱眉,怎么还有这种道理?

“那个……”林雪君叹口气,“他家隔壁养的看家护院的狗,老喜欢追他的猫。”

“那关你啥事儿?”

“有一天他实在太生气,就把那狗给踹了。狗被踹之后腿瘸了,还疼,就不追猫了。”

“?”林大哥还是没明白,小王小丁也好奇相望。

“后来狗主人来找我,我帮狗把脱臼的腿治好了……它又开始追猫了。”林雪君摊手,猫主人好气,就迁怒了她。

“噗!”林大哥嗤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王和小丁同样忍俊不禁,他们仿佛在天桥上听了场相声,回想林家兄妹的对话,一个捧哏一个逗哏,还挺搭的。

衣秀玉已经帮他们选好了位置,四个人打好饭过来,大队长也带着阿木古楞和穆俊卿几人坐过来。

围桌几人一边吃饭,一边商量秋储的事儿。

林雪君建议大队长多挖地窖,多储存大白菜和土豆。今年出栏量高,钱不会少,山坡上开辟出的田地收成也不错,吃不掉的都应该晒成干储存起来。

豆角、茄子等所有蔬菜切丝,挂在太阳下晒干了储存。

请陈木匠和穆俊卿同志多用废木料做一些大小一样的有大空隙的木箱子,到时候将土豆等蔬菜装箱后分隔着堆放,不容易压坏、腐烂。

他们今年自己种的蔬菜要养一整个生产队的人恐怕还不够,得去其他生产队和场部供销社买,毕竟今年生产队人数增加,知青们不是正长身体的大丫头就是年轻能造的小伙子,要想

把这些人都喂饱,非得比照去年成倍储存才行。

“储存草料的仓库也得扩张,今年新出生还不能出栏的牛羊都增加了,草料也得多储存。

“牛棚羊圈也得扩建,不然不够住。”

林雪君掐着手指头一算,转头对王小磊道:

“大队长,咱们冬天来之前要做得工作不少啊。

“趁土地被冻上之前,今年造的房子也都得尽快收尾了。”

林雪松静静地听他们讨论,每每妹妹开口时,他总会停箸抬头倾听,为回家后向父母转述的内容增加储备。

“嗯呐,哪哪都是活啊。”

大队长采纳了林雪君的建议,第二天太阳刚露头,林雪君吃过早饭才在院子里摆开阵仗准备带着阿木古楞给小牛做手术,大队长就带着驻地里的年轻人去山坡上砍树铲地——扩建驻地、挖地窖。

林雪松听说妹妹侧卧底下也有个地窖,吃过早饭就过来看,举着手电筒在里面检查了半天,接着戴上粗麻手套就开始干,老地窖里残留的土豆芽子等垃圾都臭了,他面上围着布巾,闷声干活,丝毫没有怨言。

林雪君进屋取手术要用的东西时,跪蹲在地窖口看哥哥干活,心里有种沉甸甸的踏实感。

林雪松在下面清理,小丁在上面接他递上来的装满了的垃圾桶,倒完垃圾再回来交给林雪松。

如此往复,等林雪君给所有手术用具消好毒,衣秀玉熬上小牛手术后要喝的安神健体的中药汤,阿木古楞给小牛做好保定工作,林雪松已经将地窖清理打扫得能看清楚墙壁上垒的砖和支的地基木柱了。

“这地窖挺大的,足够储存你们仨女知青冬天要吃的量。”林雪松踩着梯子走上来,双手能够到地窖口时,往上一撑,人就上来了。

洗过手,又用手巾抹了两下头发上的灰,步出瓦屋正好看到林雪君在给小牛眼皮上抹东西。

走过去接过衣秀玉打下手的工作,示意对方可以专注地去忙熬药的事儿,他现在已经能熟练掌握妹妹身边的杂活了。

“王同志,丁同志,一会儿动手术的时候,能不能请你们帮忙捏手术钳?”驻地里的人都去山上挖地窖了,衣秀玉要看锅,阿木古楞要给她打下手,林雪君只好将目光投向了两位编辑同志。

“啊,我

们能做好吗?”小王有些紧张地问。

能帮忙当然最好了,他们来就是为了体验生活。可以第一线配合林兽医的工作,体验感肯定杠杠的,回去写文章都能增加许多细节和更深入的感受。

“小牛之所以睫毛戳眼睛,就是因为眼皮有些向下翻卷。

“手术很小,原理很简单。

“我只要在眼皮上切割掉一条皮肉,再缝合,让眼皮外部比内部短,这样眼皮就会向外翻卷。

“这样与内翻卷的病症一中和,小牛的睫毛会向外翘起来,也就不会再朝内戳眼睛了。”

跟人类治疗睫毛戳眼睛的原理其实是一样的。

林雪君讲解完,又指着小牛的眼皮道:

“我刚给小牛皮肤上抹了麻醉药做局部麻醉,为了手术时万无一失,绝对不伤及小牛眼球,还需要把眼皮夹起来抻平。

“我需要两位同志帮忙做的,就是这个夹起眼皮并抻平的工作。”

“没问题。”小王转头与小丁对视一眼,接着便用力点头接下了这个任务。

林雪君又看向大哥,“小牛的四肢、躯体、牛角、脖子虽然都被绑在固定柱上了,小牛的眼皮也做了局麻。但为了避免它因为害怕而转动脑袋影响手术,大哥你得帮我按着牛头,保证它连微弱的扭动都做不到,可以吗?”

“没问题。”林雪松背脊瞬间挺得钢板一样直,在部队他压住战友,对方就别想再动弹。如今要压住一头牛,也一定能做好。

渐渐的,小牛眼皮耷拉着似乎睁不开,林雪君又用针灸的针扎了下,小牛没有什么疼痛的反应,她这才捏着小手术夹夹起小牛眼皮。

将之夹得平整后,向小王小丁点点头,把四个小小的手术夹递了过去。

两位编辑同志写稿子的手于是捏住四个手术夹,规规矩矩地举着,小心翼翼地呼吸,化身完美工具人,不敢再有大动作。

林雪松也把住牛头,将之死死按压在垫高的板桌上一动不能动。

林雪君目光在所有人郑重表情上扫过一圈儿,振奋地低呼一声,轻拍巴掌,所有人就位。

接过阿木古楞递过来的手术刀,她倾身凑近小牛,以目光为尺,比量过下刀的位置和长度后,才拿捏好力度,稳稳地、轻轻地在牛眼皮上一划。

刀口切开的瞬间只有一条细线,下一瞬血珠冒出,汇聚成小小的红色湖泊,并快速溢流向小牛颊部。

阿木古楞立即用早就准备好的棉花从上而下擦拭,手指动作快而熟练,眨眼便将血擦干净。

林雪松双手指节轻微泛白,本能咬紧牙关。他从没真的上过战场,更没手刃过任何一片血肉皮肤,近距离看人割肉,感受着手掌下小牛的战栗,他也不由得心惊。

再看妹妹林雪君,却是另一幅表情。

年轻的兽医面不改色,仿佛早已用惯了刀,见惯了血!

刀口被阿木古楞清洗好后,稍作休息的林雪君再次凑回。刀刃比量一下位置,快速着力,在长条刀口边划出另一道缓弧刀口——切割看似简单,实际上对深度、弧度和力度的拿捏都必须非常准确才行。

林雪君一直屏住呼吸,以便在细微的工作中不出错——眼皮上动刀,一丁点的误差都可能造成诸如‘小牛再也闭不上眼睛’‘眼皮切穿导致露眼球’等可怕后果,不小心可不行。

收刀后,她长吐出一口气,看似游刃有余的人其实也一直在紧张地屏息。

用小刀辅助镊子仔细揭掉一条外层眼皮,露出内部薄薄的脂肪层。清除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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