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州渡不紧不慢从潭里走出来,穿一件在凡尘挑回来的衣裳,白袍宽大干净,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黑发垂腰,随手从山壁扯了根青藤把发束起,剔透玲珑的水珠从鬓角蜿蜒滑至下颌,通身的气质既端庄严肃又邪气横生。

自金丸灵官之后,怜州渡开窍似的找回无人教授的审美和羞耻感,明白世上的人大多是干净整齐的,唯独五雷老鬼邋邋遢遢,把他还没形成的诸多观念带偏到了天边。

他对人生第一件像样衣服很满意。

刚走出斗南山,五雷老鬼就趿拉着破鞋慌慌张张迎面跑来,他左脚被初生潭伤过,跑步姿势像个被榨干劳力的老牛,“渡儿,天官果然又来了。他们都是几千岁混惯的老油条,你骗不过他们,快躲起来,我出去跟他们见见。”

怜州渡一把拉紧腰侧衿带,从容淡定往林中的茅屋走去,不解地问五雷:“师父,你在怕什么?去把我的万物卷拿来。”

五雷满脸惶色,艰难地叮嘱:“要是几句谎话就能解决不小的麻烦,这谎话也值得一说。东海祸事太突然太奇怪,但实实在在是你闯下的大祸,天官若为此事而来,不要说实话。”

“我从不说谎。”

五雷急的拍大腿,怒其脑子太直,又拗不过他,只能飞快跑去找万物卷。

几位天界神官可能嫌弃山小土脏,一直御风于空不肯下来,怜州渡隔得老远就瞧见那二位了,轻蔑地哼一声。

怜州渡的步伐很轻,几乎无声无息,直到光着的脚咔吱一声踩断一截枯枝,两位灵官倏地朝这边看过来。

怜州渡也淡漠地朝天上瞥去一眼。

钟青阳与程玉炼并排而立,身位超前半步,最先落入怜州渡眼中的是钟青阳,在看见钟青阳的一瞬,他陡然挺直腰杆,藏起刚才的惫懒样。

一时间视线无法从钟青阳身上挪开,满眼都是他金光闪耀的衣饰。

天界神官头戴莲花金冠,身着白色金丝镶边的直裾,外罩墨绿大氅,腰系五彩丝绦,挂一串青色的玉佩,把白衣的张扬颜色压下几分。

怜州渡把拇指扣进手掌才堪堪稳住奔涌沸腾的心脏,眼珠子里装满羡慕和渴望,目光继续移到钟青阳束了箭袖的双臂,臂弯绕一条长长的红色披帛,丰姿英伟的外表硬是给披帛中和的飘逸灵秀。

此刻他彻底觉醒爱美意识,把五雷老鬼抱怨几遍:老头毁我至深。

“不知这位天官的衣裳哪来的?”

百禽山绿意盎然,林深水幽,一身白袍、以花草装饰腰间的怜州渡出现在二位灵官视野时,他们都愣了一下。

此人恍若山鬼现世,灵气四溢。

漫步深林的少年外形太特别,他的身量高大匀称、修长板正,壮一分会胖,瘦一分则弱,面容白皙耀眼,五官锋锐凌厉,如果这世间称得上完美对称的是宇宙的阴阳之分,此人绝对完美到并列第一。他浑身沾染清晨的雾气,额发湿润,乖顺地贴在额头,青藤和花草装扮的衣裳略显稚气,却也很野生。

钟青阳苛刻地挑了半天,竟没从此人身上找到一丝不完美的地方。

最特别的当属少年身上的灵气。

钟青阳做这天界武将千年,识人无数,杀妖斩怪无数,却从未见过似少年身上怪异的气息,说他是妖邪,环绕周身的灵气纯净丰沛,说他是渡劫后刚飞升的仙人,这张野性十足的脸又实在不敢恭维,哪有一点仙人该有的大善大德。

两人互相打量,都很好奇对方。

怜州渡的视线在钟青阳身上来回逡巡,忘乎所以,直到程玉炼猛喝一声:“妖孽,问你话呢,快点回答。”

“问什么?”怜州渡拽回神思,盯着钟青阳问:“你想问什么?”

钟青阳从半空落下,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走到怜州渡跟前,发现少年个头挺高,天神的威武气势险些被他压下去,轻咳一声,温声温气地问:“山上大阵是你起的?”

“是我。”

“你师从何人,修行多久?来此山多久?”对上怜州渡稚气漂亮的脸,钟青阳猜测,要么他年纪真不大,要么驻颜术用的太过,一把钳住少年的手腕,搭上经脉,猛地一惊。

少年的法力可能是传承,但谁会给他如此磅礴的法力,钟青阳直直地锁住少年视线。

怜州渡被钟青阳强行触碰冒犯到,刚才对他“金光闪耀”的好感一下子消失殆尽,从他手里扯出手腕,桀骜不服地回道:“师父?他就在后院劈柴。我跟师父来此七年,天官大人纡尊降贵来这荒山是要做什么?”

“二十多日前,斗部的金丸灵官途径贵山后下落不明,正为此事而来。”

怜州渡还是嫩了点,心智不够成熟,当即脱口而出:“他不是回去了吗?”

钟青阳和程玉炼相视一眼,程玉炼立即转身往深林走去。

“带我去见你师父。”抬步要走。

怜州渡伸臂挡在钟青阳面前,挑衅道:“此山有名有主,你们擅闯是不是不把我这主人放在眼里?”

小小年纪还挺尖刻,钟青阳想了一下立即放软姿态,哄孩子样的笑道:“哦,得罪得罪,请山主带路。”

五雷老鬼从茅屋端了四杯茶出来,从容地递到钟青阳跟前,赔罪道:“天官大人隔着万里之遥来此,先喝杯茶解解渴,请坐,有事慢谈。”

施法变出四张干净的石墩,请灵官入座。

五雷的注意力都在递给钟青阳的茶水上,汗珠从头皮虚虚痒痒爬下,淌至粗糙肮脏的脖子,洇入领口不见。五雷看见钟青阳第一眼就知今日碰上大麻烦,此人可不是前些日子轻易就骗进林里的小灵官。

五雷只能在茶水里加重毒药的分量。

“大清早的道长看起来很热。”

老道哈哈笑道:“才把茶水烧好,浑身正热呢,另一位天官哪去了?”

钟青阳没有落座,也没有接茶,犀利地打量眼前的师徒二人。

这师徒二人,怎么说呢,就像牛屎上插鲜花、阴沟里开青莲、乞丐养出富公子,极不协调的师徒。

“敢问老道长尊号?”

“老道五雷。”

“原来是以毒名世的五雷道长。”

五雷老鬼露出真诚的惊喜:“连天官都听过老道的名字?幸甚幸甚。不知天官大人是天界的哪位尊神?”又把端茶的托盘凑近一些。

茶水都快堵嘴上了,钟青阳盛情难却,不得已端起杯子,一边扫视此山地形一边报上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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