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献放下牛奶，离开教室，往外走了几步后，不由松了口气。
这是今早两人第一次对话，还以为会有些尴尬和不自在，但幸好，什么也没有发生。
一切如常。
回到班里，孟献拿出昨天发下来的卷子，准备趁着早读时间抓紧做完。
从昨天下午到晚上，一件事连着一件事，持续冲击他的大脑神经，让他什么都没法干，整个人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里。
此刻看着试卷上的题目，各种各样的数字在心里交替演算，代入公式得出结果，一连做完十五道选择题，他才感觉大脑供氧量恢复正常。
试卷翻过一页，孟献还没来得及看下一题，旁边就探过来一个脑袋。
“献哥～”语气婉转谄媚，尾音还自带波浪号。
孟献皱了皱眉，偏头看去，正是他的同桌程里，腆着张扁圆的胖脸，冲他笑地温婉暧昧。
孟献一阵恶寒，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懒得理他。
但程里锲而不舍，继续用那种销魂的声音叫魂，脑袋也跟着越凑越近，“献哥，献神，孟献献，献献……”
孟献没被他的声音恶心到，倒是先被那只大脑袋挤得没地方下笔做题。
耐心轻易耗尽，孟献把手里的笔扔在桌上，把那颗大脑袋用力往外一推，嫌恶道：“你有病啊！”
如果这个班里有奇葩排序，那么程里的奇葩指数必定荣升第一。
在唯分数论的理科实验班，所有人都争分夺秒地做题改错复盘，为的就是在高考那天能够少失一分。
即使是孟献，平时吊儿郎当，对考试成绩不怎么看重，但还是会被班里严肃好学的气氛影响到。
该做的试卷一张都不会少，该背的知识点也会记在脑子里。
他在学习上算得上是天才选手，可该付出的努力一点也没落下。
但程里，是唯一对学习不敢兴趣的人。
他不喜欢念书，也不喜欢做题，更不喜欢考试。
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找人说话聊天，全班四十五个人，他能把四十三个人的家谱了解清楚。
甚至知道了班里某个同学祖上是成吉思汗的后代，某位同学家长正在计划生二胎。
而剩下的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另外一个是孟献。
他自己无需了解，孟献则是了解不到。
当初他主动跟孟献做同桌，就是想近水楼台打探孟献的来历。
但三百多天下来，他把自己的来历交代得清清楚楚，孟献的情况，却是除了名字年龄身高这些基本信息外一无所知。
职业生涯首次惨遭滑铁卢，程里还想要负隅顽抗，用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但碍于事发后，或许会被孟献的武力镇压，性命恐怕堪忧，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然而，就在他即将放弃的时候，南知的出现，给他带来了希望。
“献献，跟人家聊聊天呗！”程里笑得跟只大尾巴狼似的。
孟献冷酷无情，“聊个屁，滚远点，别趴我桌子上。”
程里自动忽略他的不配合，屁股往外移了点，继续问：“昨天下午来找你的女生叫南知呦。”
呦你妹！
程里继续说：“那个南知是艺术班的哦。”
关你屁事！
程里感叹：“她长得真好看！”
两连沉默后，孟献这回终于有了动静，转头看向程里。
程里被他这一眼看得急忙收敛心神，被脸上肥肉挤扁的小眼珠努力睁开，等待他的回答。
孟献冷哼，“你长得真难看。”
“……”
“……”
程里正处于青春期的少男心被犀利的言语碾得粉碎，他瞬间怔愣在当场。
耳边清净了不少，再没人来骚扰他，孟献抓紧时间，把剩下的试卷做完。
半晌后，程里回过神，讪讪道：“我还小，等长开就好了，你别小瞧我。”
这倒是实话，程里的年纪是班上最小，今年还没过十五岁生日。
孟献笑了下，头也不抬道：“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
他说到这顿了下，为程里量身定制地把后面那句流传颇广的名言修改了下。
“莫欺少年丑。”
程里被气的一口气险些上不来，阴恻恻地将他那张脸打量个遍，最后恶向胆边生，狠狠揍了他一拳。
“就你长了张嘴，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不然我叫南知过来亲死你！”
孟献后背被狠揍了一拳，手里的笔当即握不住，整个人一下趴在了桌子上。
而程里锤完人就跑，孟献连逮住他的机会都没有。
程里拳头砸过来的位置，刚好跟昨晚脊椎骨磕在墙上的位置契合。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也跟昨晚的事件重叠。
孟献觉得后背骨头快要裂开了。
反手捂住发痛的位置，他只想骂一句有病。
早读结束后，孟献去厕所脱衣服，看了下后背的情况，除了一块浅浅的淤青，再没有其他伤势。
问题应该不大，他把衣服重新穿回去，想着晚上回家抹点红花油就行。
再回到教室，旁边座位已经换了人。
程里只有揍一拳的胆量，却没有承受孟献报复的勇气，只能跟其他人换了座，想着时间一长，等孟献气消，他再回来。
孟献懒得理他，程里在他眼中就是个小屁孩，做的这点事都犯不着他生气。
倒是换过来的新同桌，趁着这个机会，把想问的题目一股脑地抛给孟献，还把孟献的课本笔记资料都拿过来仔细翻看，还照着他的笔记资料，一字不漏地誊抄了遍。
中午休息的时候，孟献正给新同桌讲题，忽然有人叫了声他的名字。
孟献看过去，宋清雨正站在他旁边。
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还跟之前一样，带着一份数学试卷，态度恳切，虚心求教。
孟献思考了片刻，让同桌换个位置，然后让宋清雨坐下。
孟献的态度也跟之前一样，讲解题目的时候很耐心，在草稿纸上写下每一个步骤，都要问下对方听懂了没有，直到宋清雨点头，他才会进行下一步。
宋清雨刚开始还有些惴惴不安，但听着孟献的声音，她渐渐放松下来，等题目讲完，她还开了个玩笑。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给我讲题了。”
孟献把草稿纸递给她，盖上笔帽，淡声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宋清雨愣住，捏住试卷的手指不由用力，惊讶又不敢置信，“为什么？”
孟献轻咳了声，说起原因来真的很不自在，他挠了挠脸，低声道：“你看见了，昨天下午……”
宋清雨觉得好荒唐，但还是穷究到底，“因为南知？”
孟献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
宋清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你不是说她不是你妹妹吗？”
孟献手撑在桌上，按住眉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想说以前确实把南知当妹妹，但话到嘴边，却对这个答案颇为犹疑。
“你们在谈恋爱。”宋清雨陈述道。
“当然没有，”孟献立即否认，一码归一码，没有的事情不能承认，“没谈恋爱。”
既然没谈恋爱，那宋清雨又想不通了，“那为什么……”
孟献见她一直纠缠在这个问题上，索性直白点，“她不让我跟你接触。”
说完又补充道，“做朋友也不行。”
宋清雨被他这种不留情面的态度气笑，嚷道：“你们既然没谈恋爱，你就这么听她的话？”
这回轮到孟献不明白了，他看向宋清雨，“不然呢？”
孟献觉得自己也很无辜：“她不高兴我能怎么办。”
“……”
见她没有反应，孟献继续说：“所以你以后别来找我问题了，数学组办公室就在你们班隔壁，不然我把我们班主任的联系方式给你，问他也是一样的。”
宋清雨冷笑一声，倒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半晌后，她咬了咬牙，抛出一记重磅，“孟献，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啊？”孟献看向她，脸上的惊讶没有丝毫作伪。
既然说出口了，宋清雨便不再想着迂回，因为她意识到，对于孟献，迂回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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