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战后夏南的夜,是久违的热闹。
万家灯火一盏盏点亮城池,街市上传来断断续续的欢声笑语。
百姓们甚至拿出本为年节而备的爆竹,此起彼伏的噼啪,像是要把这一场劫后余生的欢喜,全都倾诉进夜里。
夜风吹起檐上积雪,飘起雪雾缕缕。
唐雨试图伸手去接,却实在太薄,一触就化成了水,只好将手缩回大氅。
夜色灯火映照下,她那独属南疆女子艳丽,且富有攻击性的眉眼,此刻却显得格外温柔。唇边挂着的几分笑意,更让那仍带着未退病色的脸,在月光下也不显憔悴。
谢行征低头看她,抬手,将她鬓边被风吹乱的一缕发,别到耳后。
指尖残留的唐雨面颊余温,让他不由微微一顿。
刚想收回手,可唐雨却偏了偏头。
顺着他那只手,小猫似地轻轻蹭了过来。
唐雨虚弱的身体没有支点,整个人都朝着他倾倒下去,丝毫不在意会不会摔。
谢行征心头一紧,哪里还敢抽开手,忙贴上她脸侧,又极快转身,抬臂将她揽住,用自己的身体稳住她的重心。
习武之人常年握兵执刃,指腹覆着厚茧,落在她脸侧时却又轻又柔,令人心痒难耐。
唐雨靠在他怀里,有些得意地抬眸,脸色泛着些病态的红晕,却更显妩媚动人。
外街的夜仍是喧闹,而他们之间,则有些过于安静。
唐雨眨眨眼,问:“你不觉得,这样的姿势有些别扭吗?”
特别是对她这个本就没什么气力的病人而言。
谢行征无奈,轻轻叹了口气,将她身子扶正,“那你坐好。”
“可我,想靠着你啊。”
看向他的那双琉璃眼中,宛若星子坠湖,让谢行征久久无法移开双眼。
许久,朝她靠近几步,好让唐雨能更以一个更轻松的姿势靠在他怀中。
唐雨终于满意,目光再次望向银月之上。
“这么好的夜色,”她语气懒散,带着几分感慨,“要是有酒,就好了。”
“你身体还没好,不能饮酒。”谢行征低声道。
“此等谬论,难不成是司祸交代的?”唐雨不满地抬头看他。
谢行征摇头。
“那你为何不许我喝。”她笑了一下,“况且,今日是你大捷而归,也是剥离绮梦后,我们初次见面。若不饮一杯,岂不是太可惜了。”
谢行征沉默半晌。
他本该拒绝的。
却不知是哪句话,又轻轻戳中了他心底何处。
最终,他竟点了点头,差人去帮她寻酒。
等酒送来时,夜色已深,外边的喧嚣都沉静下去不少。
谢行征只给她倒了小小一杯。
被温过的酒,入口极柔,酒味极淡,带着股米酿特有的甘甜,几乎不醉人。
唐雨又抿了一口,感觉周身暖洋洋的,幸福地微眯着眼。
“你不喝吗?”她问。
“总要有人清醒着。”谢行征道,眼底神色不明。
唐雨摇了摇头,语气不赞同:“清醒之人不一定真清醒,糊涂的,也未必全然糊涂。为何要给自己定那么多规矩?”
“糊涂点不好吗?”
谢行征看向她,许久没有说话。
唐雨举起酒杯,在他面前轻轻晃了晃。
“况且,一个人喝,岂不是借酒消愁。”
她笑得眉眼弯弯,“还是得有人作陪,才称得上一句寻欢作乐。”
最终,谢行征顺着她举起的手,就着那杯沿,饮下她手中的酒。
酒不烈,却很暖。
她说得对,世上之人,总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可有时,糊涂点也真的很好。
趁着谢行征低头饮酒,唐雨自然而然凑了上去。
一张苍白俏脸闯入他视线,随后是碧绿的眼眸,和那微微颤动着,长翘的睫毛。
带着酒香的柔软,温热贴了上来。
谢行征心跳骤然一乱,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身体几乎僵住,心跳难息。
他们不是没有亲过,可每一次,都令他如此失措、想逃。
可这次,他却没有退开。
许是夜色太好,或许是这一刻积压了未来太多的不确定。
他忽然不愿再想那么多。
谢行征抬手,指腹贴上她的脸颊,微凉的触感让唐雨轻轻一颤。
他的手顺着颊侧滑下,又转而扣住她的后颈,加深那个本就未曾退开的吻。
唐雨呼吸乱了,身子微微发软,依偎进他怀中。
谢行征手臂一收,将她轻轻抱离原先的位置,让她背对着坐在自己腿上。
她的重量很轻,轻得让人心口发紧。
唐雨的手扶在他胸膛之上,隔着布料,感受到那份温热而急促的心跳。
银白的月光倾泻而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纠缠在夜色之中,暧昧又温柔。
*
唐雨喝了酒,身子又太弱。
靠在谢行征怀中没多久,整个人便累得,很快沉入了睡意。
清亮月色,透过窗纸钻入内室,让他即使黑暗中,也能看清怀中人的眉眼。
那张脸在睡着时,阖上了那双平日总盛着小小精明与狡黠的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柔软的阴影,让她整个人乖顺得几乎有些不真实。
这样的唐雨,也令人极为心动。
粗糙的指腹轻抚她的脸,谢行征忍不住按了按她柔软的唇,浮起一丝浅笑。
他细细回想着两人的过去,才发现。
原来自己与她真正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初见时,她是闯入夏南王府的小偷。再见时,她是谎话张口就来,戴着遮掩原容人皮面具的游医。
一个人,明明处处透着古怪,可不知为何,竟让人生不出厌意。
反倒只剩对她的好奇。
后来数桩案件中,那不断揭开的真相,让人看到漫不经心下,她那颗真心的善良,和无法被左右的灵魂。
谢行征想,月楹说得其实很对。
唐雨,确实是个幸运的姑娘。
身负月绮梦一眼望得到头的命运,却因战乱幸运逃脱。本该身似浮萍,在世间靠躲藏般过活,却遇见为她倾注爱意的家人。
而这一切,都让她在被迫卷入这场南月阴谋时,不被左右,始终坚定,身为唐雨的自己。
没有陷入对命运的怨恨,也没有对身世认同的痛苦。
唐雨从始至终,都是极为自洽,活得毫无顾忌的人。
所以月楹嫉妒,是因她无法成为这样的人。
而他喜欢,是因他向往成为这样的人。
所以他更希望,这份“幸运”,能一直留在她身边。
谢行征忍不住再次抬手,轻抚她的脸。
即便闭着眼,也能看出她那出尘的漂亮。
随后,他轻轻地在唐雨睡穴上按下。
她这么好。
这么漂亮,聪明又善良。
像一只本该翱翔于天地之间的灵鸟。
天大地大,她哪里都可以去。
所以,他不想,也没必要,非要带她回中京。
那里等着她的,即便是侥幸不死,也是被囚于阴暗地牢,年复一年。
没有必要。
他也不想看到。
所以离开之后,等一切尘埃落定,只需要少许时间。
等她忘了,等她放下就好。
违抗圣命,谢行征当然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可身为谢家人的他,自上战场那天起,就已经将死亡放进未来的某个角落。
可能是在塞外,可能是在某场战役。
也可能,是在朝堂的风诡云谲中,被一纸圣命推向的终点。
早些,或晚些,于他而言并无太大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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