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未央宫。

精致雕花的饭桌摆着金丝燕窝粥,翡翠糖糕,鸳鸯豆沙包,香溢葱油饼,奶香椰丝卷。

丫鬟们忙前忙后,动作轻微。她们已经察觉太后神态有异,脸色阴沉恐怖。

那双涂满蔻丹的手指攥着手帕。太后坐在椅子上,犹如一座木雕,纹丝不动。

松青姑姑示意丫鬟们出去。她走到饭桌旁,主动为太后舀了一碗燕窝粥,端端正正地放在太后的面前。

“这次怎么突然就窜出安庆来?他一直隐忍不发。”窦太后死死地盯着前面的羹汤,“这又是哪里出了差错?”

“太后。先用膳吧。”松青姑姑劝慰说道。

“用什么膳!”窦欢一把将羹汤摔倒在地。

松青跪下,低着头。

“哀家本想翻云,结果雨就来了。”窦欢左右踱步,“哀家吩咐窦艾,严防死守,防止河州的事情流传出去。一堆好吃懒做的猪!”

“太后。这次窦艾辱骂张依,一逞口舌之快,张依反驳,太后威名已失。”松青认真分析,“河州的祖孙来到金城,路上艰难万阻,随便来两个杀手,都能灭口,足以看见有世家已经留意,暗中相助,此乃其一;皇帝秘密选妃,有杨家投其所好,加上有三元丹,陛下的身体迟早撑不下去;现在就踩雷了,怪不得陛下如坐针毡,此乃其二;安家现在贸然出手,定然是有高人指点,宇文家族在朝堂布下天罗地网,父子二人双双称病,显然是形成朋党之势,此乃其三。”

“起来。一起用膳。”太后褪去怒气。

太监重新打发人收拾残羹,换上崭新的碗筷。不一会儿,殿内只剩下太后和松青。

两人一起用膳。太后给松青夹了一块糖糕,说:“那么依你之见,哀家应该袖手旁观,还是按兵不动?”

“两者皆不可。”松青正色说道,“太后应该贬谪窦艾,以示公理之心;此外,杨家的事情,太后不必参与,皇帝力保杨家,证明皇帝昏聩,还需太后垂帘听政;至于那些女子,应该遣返还乡,这正是争取大周女子之心,体现太后爱护女子。”

“嗯。很好。”太后微笑,“彻查房家命案的事情,就交给大理寺卿吴升,他左右逢源,宇文泰恨透了他;买卖女子的案子就交给御史大夫宇文泰去办,要他与杨家互咬;至于老妇人状告杨家一案,就交给御史中丞杜文和刑部侍郎司马错。”

“锦衣卫不能参与此事,因为有太后的人。”松青姑姑不怀好意。

“窦艾藏不住事情,贬谪也是应该的。”窦欢眼神流转,“父亲太过溺爱他了。”

大理寺。

范真将房黎的验尸报告递给了吴升。

吴升看着验尸报告,眉头紧锁,问:“你参与验尸了吗?”

“没有。”范真回答道。

“那这个报告怎么和唐兰的报告有天壤之别?”吴升震惊地看着报告。

“唐兰验尸违背事实,这样的仵作,大理寺应该辞退。”范真看着他,“这么个关系户弄进来,搞得停尸房闹鬼,难道就不予追究吗?”

“我记得你没有验尸。”吴升继续反驳说道。

“那是因为大理寺卿不让我参与。”范真眼神流转,“大案交给一个毫无经验的新人,还要犯重大错误。大理寺卿就没有责任吗?”

吴升的额头上布满汗珠,他感觉停尸房闷热异常。

但是停尸房常年通风,现在正值腊月。

“你怎么能违规验尸呢?”大理寺卿吴升反驳说道。

“吴大人此言差矣。”范真底气十足,“大理寺少卿沈就,相信在下为人,让我重新验尸。”

大理寺少卿沈就已经来到停尸房。

沈就与吴升向来不和。有这样的机会踩着吴升,简直是千载难逢;况且审核名单写着大理寺全体吏员的名字,一朝出错,轻则回家务农抱孩子;重则流放,砍头。

杨家和房家已然失势。

他们用国家公权谋私,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沈就,字先觉。他的父亲是一个平民士兵,家境贫寒,母亲早逝。后来沈就通过科举,进入仕途。十年间,他从九品下的地方县尉,一直做到大理寺少卿。断案万起,从不判错。

“吴大人,这桩案子事关朝廷命官的子嗣,本该两名仵作审理。”沈就自信说道,“唐兰这种空架子,光有假把式。下官本就不放心,现在弄成这样,您现在是此案的主审官,若是草草结案,下官就要上报陛下太后了。”

“你是觉得本官会以权谋私吗?”吴升一字一句说道。

“怎么会?下官是出于公心考虑。”沈就笑着说,“一个自杀案件,弄得满团疑云,耗费了大理寺的人力物力。九品录事杨照犯渎职罪,下官已经将他逮捕,御史台的人已经将他接走了。”

吴升沉默不语。

沈就与范真看向他,眼神犀利。

“既然圣上和太后指派我彻查此案,还望大理寺诸位勠力同心。”吴升收起架子,“大理寺一切以公心出发。”

说完,吴升便离开了。

亥时。

张宅,卫昕闺房。

“太后懿旨,房黎命案交给吴升处理。”卫昕拨着发丝,“太后又要过桥抽板了。”

“呵。她要做后宫表率嘛。”宇文泰系好中衣,“我以为吴升算是公正的人。结果此事他竟然拎不清。”

“逾明。我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卫昕笑容明媚,“吴升的公正,不是说有就有的。”

“皇权,世家,寒门,平民。”宇文泰微笑,“他所服务就是这几类人。”

大理寺负责的是京城,地方官员和百姓的案件;刑部断定,复核大理寺的汇总案件;御史台监督大理寺和刑部,还有独立的司法审核权。

“这正是大周的目标人群。”卫昕眼神妩媚,“吴升面对形形色色的人。他每日要处理纷繁复杂的案件,每一桩案件有可能让他身处险境。他就算与你熟稔,这次有房家,杨家,窦家涉及此案,他总不能为了你,得罪他们三家吧。事发时,他没有说话,是因为初步断定;朝堂上,他没有说话,是因为明哲保身。范真验尸是不合规矩,大理寺少卿沈就是邵海的朋友,他发现疑点,提示吴升;吴升因为自视甚高,没有理会。没人会听从一个自己都瞧不起的人的建议,这就是吴升的局限性。他不是拎不清,他只是局限于世家。”

“我明白你的意思。”宇文泰思虑片刻,“但是,他后来找我,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只是想下注。”卫昕摊着手,“两边都不想得罪。结果两边都得罪光了。”

“吴升要跌落神坛。”宇文泰眼神锐利,“即便他帮了很多人,解决很多事。”

“他以后会继续为了家族荣光,得罪你,得罪其他人。”卫昕看向他,“吴升现在只会循规蹈矩,三公子很快就会平安无事。”

“沈就这个人,值得结交吗?”宇文泰眼神锐利,“这件事情,他算是帮了些忙。”

“他只不过是想踩着吴升上位。吴升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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