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知柔半夜被隆隆的雷声惊醒,从床上坐起身,点上油灯,趿上线鞋走到窗前一看,发现窗纱被斜雨淋透了,在窗前地面上留下一滩小水洼。

山中夏日的雷雨来势迅疾,斜雨拍打着屋顶与窗棂,屋后泉声哗然,忽然一道惊雷滚过,震得蔺知柔双耳嗡鸣,雪亮的闪电照出庭中摇曳不止的银杏树。

在终南别业度过了两个春秋,蔺知柔摸透了这座山的脾性,这场暴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到了明日,房前屋后萦回旋绕的溪涧会暴涨数寸,变成浑浊的土黄色,山道泥泞湿滑,人马都难以行进,原定明日要随柳云卿去二十里外的云栖寺访友论诗,自然难以成行了。

这两年,她仿佛又回到了蒋山那段单纯的时光,每日晨起读书、**字,绕着山居散会儿步,然后跟着师父上课。

别业地处终南山兴胜之地,群山环抱,山水佳丽,棘篱茅顶的房舍向阳背风,房前屋后泉水萦回,四周遍植嘉树修竹,有一些是柳云卿住进来后着人移栽的,不加剪饰,尽得天趣,一直绵延到山坡上,与山林融为一体。

这别业上一任主人是个京官,刚搬来时,别业充斥着一种矫揉造作、附庸风雅的调调。

两年来,柳云卿时不时改造一下,这里栽一丛花树,那里引一道飞泉,只是动了一些细微之处,便让山居有了灵气。

便是蔺知柔这般缺少情趣的人,也看得出别业的变化,穿凿做作成了举重若轻、不着痕迹的文人意趣。

不过柳云卿本来说会在京中逗留一年半载,可一住就是两年,而且大有长长久久住下去的意思。

蔺知柔并不相信他会一辈子住在深山里——若是真要避世隐居,江南远比这里合适,终南山是众所周知的“朝隐”之地,也有不少文人以隐逸自高身价,以求独辟蹊径一鸣惊人,故此有“终南捷径”之说。

真正不问世事的人是不会选择在这里隐居的。静如太古的幽遂山林,不过是长安名疆利场的延伸罢了。

蔺知柔自不会说自己师父沽名钓誉,但他徙居终南山两年,文名之盛已远超少年时。

他每旬都会下山拜谒刘侍郎。

刘侍郎当年给学生寄书,以垂危之名叫他来见最后一面,结果病势缠绵了两年,仍旧活得好

好的。

这病说也古怪时轻时重重时下不来床轻时能精神抖擞地办诗会雅集以文会友甚至秉烛夜游。

总之刘侍郎病情不稳定回去上班不行只能维持他文坛泰斗的地位。

他的雅集是京都文坛的盛会朝野名士毕集柳云卿虽在隐居但作为刘侍郎的得意弟子三次中也要赴会一次每次总能拔得头筹自然名声大噪。

众人自不会忘记他与兰陵长公主的那段“风流韵事”但长公主近来正得势没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及。

只是他当年自己断了进士科的路若是考明经出仕终究有些不美不但释褐官职通常比进士低一等也会影响后头的仕途。

蔺知柔很清楚明经科不在柳云卿的考虑之中若是要走明经他就不用沉潜这十多年了。

与进士科出身不相上下的只有制举。所谓制举便是皇帝下诏特开一科由皇帝亲试中举者是凤**麟角荣贵比之进士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制举不常开通常都有个由头比如立储、立后这样的大喜事。

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柳云卿在等那场风云。

而这场风云会将另一个人的世界摧毁。

这两年蔺知柔从未主动打听韩渡的情况但还是不断有关于他的消息传来有时候是卢铉、白稚川不经意间提到一句有时候是听韦三郎说的——韦三郎和她在东宫只同窗了两日但许是初见时蔺知柔给他的知遇之感太强烈他时不时会将自己的新作寄来请她评点一来二去的便相熟起来崇文馆旬休时还会来山上拜访。

柳云卿不赞成她与东宫再有瓜葛韦三郎是三皇子侍读父亲又是宫臣太子的亲信他自然不希望他们过从但他从来不会出言干涉蔺知柔便也只作不知。

其实她有一百种方法与韦三郎断绝往来但却莫名地与他维持着文友的关系。

这么做自然很不明智——东宫如今风雨飘摇处境危如累卵太子失去天子青睐已经是尽人皆知的事。

没有人想到直接的**竟是神童举舞弊案。

当初神童举试题泄漏

朝会上**主试薛鹏举,皇帝不得已,只得着三司推察审理。

所有证据都指向薛鹏举将试题泄漏给冯家,为的是让冯盎在举试中一举夺魁,谁知冯家家仆却因重利铤而走险,将试题传抄给了别的考生。

案情并不复杂,只是冯盎是贵妃的亲侄儿,怎么定罪需要仔细斟酌。

三司斟酌了两个多月,终于斟酌完毕,正打算定案,先前指证薛鹏举吩咐他**的试官突然翻供,声称把试题泄漏给冯家人的是他,薛鹏举从头到尾不知情,而指使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这件事从头到尾是太子布的局,既能借此拔除眼中钉薛鹏举,又能给贵妃一系以沉重的打击,可谓一箭双雕。

而侍御使王夷旷也与东宫暗中勾结,因此才敢越级当朝奏弹——御史虽有**纠举之权,但按照惯例在**前要先与上司通气,经允准后再上疏——奏疏上也有长官的签字。

而王夷旷连上疏都免了,直接在朝会上发难,连天子的颜面都不顾,可见是有恃无恐了。

此事最终不了了之,薛鹏举官复原职,出首的试官夺官下狱,侍御史王夷旷判处诀杖,贬官岭南——杖刑可轻可重,全看上峰要什么结果。两人一个死在牢狱中,一个被没捱过杖刑,闹得沸沸扬扬的一场舞弊案,最终以两条人命收场。

皇帝勃然大怒,当日便召两名宰相入宫商议,因中书令力谏,这才没有立即废储。

但自从此事之后,废储一事便成了皇帝的一桩心病——那次最终让他放弃的不是中书令,也不是父子亲情,而是太子的外祖父战死沙场。

老将军一死,太子失去了强援,却险险保住了储君之位。

蔺知柔不相信舞弊案真是太子所为,她认识的太子不会做这种蠢事,她也不相信皇帝不清楚。

那么韩渡呢?她只知道他的话少了许多,性子没那么张扬跳脱,面对令狐湛的冷嘲热讽可以做到面不改色,而更多的事情韦三郎不知道,她也就一无所知。

蔺知柔站在窗前出了会儿神,然后把窗关严实,坐回到床上,拿起枕边的书卷——今晚风雨这么大,横竖睡不着,倒不如读书。

就在这时,小腹中忽然传来一种久违的酸胀感,她怔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她的初潮到了。

她到了终南山之后终于开始抽条这两年个子长高了不少她估摸着这一天不久就要到来一早便未雨绸缪地用沸水烫煮过的布帛和草木灰缝好了月事带收在橱子里。

腹中的坠疼越来越强烈她急忙站起身走向橱柜可就在这时一股热意传来到底晚了一步。

一种粘腻湿冷的感觉悄然爬上她的脊背很多被她刻意埋藏起来的记忆又趁虚而入。

上辈子她的初潮要早些茫然无措之下明知道没用她还是向那个带她来到人世的女人求助结果换来一记耳光:“怎么别人不来就你那么早来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后来考上大学她听室友说起自己初潮时妈妈给她买了蛋糕和礼物只觉得好像在听天方夜谭——对她的家庭来说那只意味着每个月多了一笔固定开销而早熟则肯定是因为她思想不干净。

而这辈子这具身体仍然是她的掣肘和无尽麻烦的来源。

从今以后她每个月都要小心清理痕迹还要花更多的精力掩盖生理特征。

单是瞒住柳云卿就不容易他心思玲珑目光也敏锐有时候蔺知柔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看出了些什么

但他什么都不说她也只能继续藏头露尾。

无论他是否猜到了什么至少他没有揭穿她也没有阻止她读书赴举这就够了。

蔺知柔揉了揉眼睛深深地呼吸几息之后她便将这些阴冷的情绪关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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